不就是她当初在宁禧酒楼里戴的那一只吗?
他是从哪里找到的……
沈莺歌正想问,眼前一黑,谢瓒将狐狸面具妥妥帖帖地戴在了她的面上,并绕到了她身後,为她系上面具的系带,淡声一笑:“红拂。”
沈莺歌尚未反应过来,“什麽?”
“今夜你是红拂,我是李靖。”男人低哑的嗓音,如酥在耳屏上的风,话中含着一抹清浅的笑:“去戏台子上,演一出红拂夜奔的皮影戏。”
沈莺歌想说些什麽,却听他继续道:“这场戏怎麽编排都可以,只要你尽兴。关于如何处置梅孝臣的尸首,及後续的一切事宜,交给我就好。”
沈莺歌心尖儿上,好像有一连串的小蚂蚁在缓慢地攀爬着。
她以前无意之间跟他提过《红拂夜奔》的故事,没想到,他会一直记着。
演这一出戏,其实并不在沈莺歌的计划之内,可她当下隐隐有些亢奋与悸颤,他陪她一起演她最喜欢的戏。
她很喜欢谢瓒带给自己的惊喜。
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靖郎。”
谢瓒的手缓缓朝着她伸了过来。
男人的手掌宽大硬韧,倘使她放上去的话,他定会如包裹笋衣似的,包裹住自己。
沈莺歌没有将手放上去,而是微微擡起纤足,不轻不重地踹一下他的足踝,继而话锋一转:“牵你的手之前,先让我揍几下!”
“嘶。”谢瓒闷哼一声,藏在无常面具的一双邃眸露出了一丝怔忪,不明白她为何变了个脸色。
接下来,沈莺歌的攻势如沛雨一般,照定谢瓒身上招呼过来:“在敌营逢场作戏时,那几剑刺得我不是一般的疼,你压根儿就不懂得怜香惜玉。”
谢瓒啼笑皆非,戏还没开始开台,沈莺歌就开始入戏了。
在敌营作戏的时候,他下手绝对是有权衡的,怎麽舍得刺疼她?
谢瓒先是见招拆招,继而大臂一抻,将沈莺歌顺势揽入怀中,抓着了她那不安分的手,深深嵌入掌心腹地里,紧接着,就带她往那四角宝殿里走去。
沈莺歌继续在谢瓒的耳屏处咬耳朵:“上辈子夜宴的时候,本宫不过弹错了一个音,你就拆了本宫的台,这一笔旧账,本宫也要清算!”
暌违久矣的一声“本宫”,既娇且嗔,似燎原的火,无声地烧在谢瓒的心口处,五脏六腑皆是无法自控地颤栗。
他的娘娘回来了。
谢瓒偏眸望向怀里的姑娘,狐狸面具之下,露出一张小巧玲珑的脸庞,胭脂色的檀唇正在一张一合,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之下,那一抹檀色发出蛊惑般的邀请,诱君一亲芳泽。
沈莺歌说话时的热气若即若离地喷薄在他的耳垂处,掀起一片难耐的痒意。
谢瓒将她颊前缭乱的发丝撩绾至耳根後,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笑道:“这笔账,等《红拂夜奔》演完後,我们回去慢慢算。”
说者有心,听者无意,沈莺歌没把这句话听进去,她泄愤完,心里也就不气了。
谢瓒说梅孝臣的尸首由他来处置,沈莺歌生出了一丝好奇:“你打算如何处置梅孝臣的尸首?”
谢瓒食指轻轻抵着她的唇珠:“到时候,你就知晓了。”
——这厮还卖上关子了。
沈莺歌狭了狭眸子,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四角宝殿。
四角宝殿紧邻着戏台子,教坊里的节目差不多都上完了,这也意味着整一场夜宴告近尾声,教坊里的乐倌们正准备上台收场,哪承想,突然来了一道急令,说要新加一个节目。
这一道急令居然是一道圣旨。
一衆乐倌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皆愣在远处,什麽新节目,她们都没事先收到风声呀。
坊主对她们说,新节目由两个人来表演,她们只需要在戏台上拉上一张巨幅白幕就好。
乐倌们听罢,纷纷如言照做。
另一端,琼华台。
酒过一巡,曲将尽,眼看着教坊上的节目要告近尾声,宿容棠眼底流露出来的无聊意味愈浓,赶巧这时候,她派遣出去的探子适时回来禀报道:“谢相并不在丞相府。”
宿容棠拈着酒盏的手,略微紧了一紧——谢瓒不在丞相府里“养伤”,那会出现在何处?
不论是小皇帝殷勤的邀请,抑或着是谢瓒称疾不赴宴,皆让宿容棠觉得波诡云谲,事态有一些不对劲。
直觉告诉她,自己绝不应该在这一座夜宴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