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六关上车门,林言发现他用得是左手,右臂僵硬地垂在身侧,翻起的袖口露出雪白的纱布。
林言盯着他的胳膊,奇道:“几天不见,您这是作恶太多遭天谴了?”
韩岳川呸了一声:“晦气!”
他跺跺脚:“还不是你们那个路成荫,看看,多惊险!差一点我这大好青年就折他手里了!”
接着把侧脸贴到林言眼前,揭开脸上的创可贴,指着下面一条极轻的淡红色刮痕:“再看这,这儿!可惜了,这么帅的一张脸!”
林言和萧郁面面相觑,两人都被韩六这一连串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弄懵了。
韩老六看他俩不开窍,不耐烦地一抬下巴:“得,上车,不是要找老路?等你俩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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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言本以为韩岳川要带他们去他名下的山川艺术品交易公司,但司机却一路向西穿过市区,开了一个多小时,径直进了西郊别墅区。
韩岳川的家在别墅区的一角,十分僻静,门禁重重,是一座按南方园林设计的中式小院,水榭楼台,景观别致,贵而不俗。
一拐进院子,韩老六就开始喋喋不休,一会儿夸耀自家园林的设计,一会儿又拉着林言和萧郁参观他的古董收藏,林言跟在他身后,默默听着空阔的长廊回响的脚步声,一时不知怎么接他的话茬。
他没想到,这个行里手辣心狠的韩老六,私下接触起来,竟然这么……跳脱。
然而,进了二楼会客室,身后的门一关闭,韩岳川突然收敛了笑容。
“两位,坐。”
保姆端酒进来,依次从托盘里取出伏特加和三只玻璃杯放在桌上,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韩岳川比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俩,来一杯?”
两人都没说话。
韩岳川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大半杯,翘起二郎腿,呷了一口,道:“真羡慕你们,我们这一行挣的是买命钱,我要是每天不喝个五杯六杯,根本睡不着觉。”
“操心多,老得也快。”
他其实跟老这个词没关系,这人的行事风格偏于成熟,中等个头,肌肉鼓胀得恰到好处,看肤色应该有户外运动的习惯,举止严谨,衬衫纽扣一直扣至最上方。
韩岳川见林言打量自己,拿起一只不锈钢烟盒,娴熟地点了根烟,又让两人。
林言接了一根,萧郁摆手:“不会。”
韩岳川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长得帅,生活习惯也好。”
“不像我啊,一堆毛病。”他转向林言,“弟弟,你运气不错。”
林言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韩岳川低着头,一口口吸着烟,神情颇为严肃。
林言注意到,这人吸烟很凶,每一口都深深地吸入肺里,一般有这种习惯的人普遍年纪偏大,体力劳动居多。就像韩岳川所说的,他似乎长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样的吸引方式,放在一般人身上就是寒酸,但在他这儿,莫名的有股……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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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掐灭了烟,林言终于失去了耐心。
“韩老六,路成荫呢?”
韩岳川摆摆手示意他别急,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不过半分钟,会客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两名黑衣人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韩总,韩岳川点点头,两人会意,从门口拖出一个人来。
这人双手双脚都捆着麻绳,嘴上贴着黑胶布,头上套着麻袋,正呜呜地挣扎。黑衣男子扯去他头上布袋,正是失踪已久的路成荫。
两人见此情景都惊呆了,脱口而出:“路老师!”
路成荫没法说话,瞪大眼睛望着他,他的眼角有淤青,不知因为疼痛还是愤怒,眼里积着一层薄薄的水壳。
萧郁猛地站起来:“这什么意思?”
林言吼道:“你这是绑架!”
韩岳川冷笑:“那你报警啊!打电话,不会?还是你们折腾了这么久屁也没查出一个,绝望了?”
他起身踱了几步,彻底露出了本来面目,猛然回头,眼露凶光:“就凭你们还想查我?是脑子烧糊涂了,还是我嬉皮笑脸的就以为是好人?让你们上车就上车?跑几趟公安局就以为天下无贼?你韩六爷不是白叫的,老子十六岁开始独自打拼,要是要跟你们一样蠢,早死了八百回!”
接着快步上前,撕拉一声撕去路成荫嘴上的胶布:“还有你!我敬重你是个真有本事的专家,哪次不是好声好气的请你?你倒好,天天去公安那儿诋毁我名誉,还他妈,他妈的……”
他一脚踹在路成荫腰窝上:“还他妈的尾随我要杀我!那几刀把老子扎的,要不是老子躲得及时,早去太平间躺尸了!我一个手下,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林言呆住了,韩岳川的描述太荒诞了,但路成荫却没有反驳,缓缓闭上眼睛。
“路老师,你……”
路成荫脸如死灰:“……是我糊涂。”
韩岳川见他仍有疑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U盘,仍在桌上:“不信?不信自己看,监控拍得明明白白!等看完了要还想报警,我帮你们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