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压檐,雨帘斜织。
檐下之人静立于飞檐投下的灰影里,雨珠顺檐角连缀成线,碎在他鞋前青石上,溅起细密雾霭。
忽有冷风卷雨拂过,微湿的广袖微荡,晕开一片寒凉之意。
“谢先生”
朱焽只觉自己淋雨都没这般难受,一时有些不忍,迎出门去,唤道:
“您怎么忽然过来了?外头风大雨大,先生快快进屋避雨罢?”
那道沉吟的身影被惊扰,徐徐转身,睫羽微颤,抖落一滴悬垂的水珠。
水痕沿颊边滑下,没入喉间那抹白纱,如同夜露悄坠深潭,越衬的来者年少清雅,姿容昳丽
余幼嘉别过眼去,没有再看。
她已是许久不曾见他,本以为他会如上次一般,质问于她,生恨于她。
可偏偏
什么都没有。
朱焽出门相迎,清癯青年便也好似旧友一般,眉眼含笑同他寒暄:
“昨日说好今日探讨古籍,我见你过了时辰来没来,便猜你许是因大雨,而去田间奔忙。”
“学不可懈怠,我想着单独跑一趟,将古籍带来给你,没想到走至门前,听到内里有对谈,不敢叨扰便停在檐下你这是,有客?”
‘有客’二字自清癯青年舌尖缓缓而出,轻之又轻,化入天地几不可闻。
直到此时,朱焽才看到先生的怀中仔细抱了一卷书册,面上顿时羞愧难掩,慌忙将人引进门,又给清癯青年介绍道:
“先生料事如神,确实是去了趟田地,所以稍晚了些容我托大,为先生推介,这位是新走马上任的余县令,二位同居崇安,想来或许见过?”
何止是见过。
余幼嘉端着茶水缓慢啜饮,没有应声,清癯青年仿佛是才看到她一般,垂问安道:
“余县令。”
他这副温顺的模样似乎与从前相同,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余幼嘉说不上来何处古怪,也吃不准他如今是不是同朱焽当真成了好友,一时便没有应声,只是又品了一口茶水,没有让出主位。
朱焽见此颇为诧异,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余幼嘉之前劝告他需要以礼相待,如今她自己却没有遵守。
不过只有一瞬,他便为清癯青年引了另一个位置,解围道:
“先生请坐此处,此地背风,恰巧暖暖衣袖。”
清癯青年微微含笑,似并不放在心上,他落座于本属朱焽的位置后,方才取出怀中几本古籍,徐徐翻册后交给朱焽:
“除却昨日说的《八政》,我见你实在喜爱农耕,便自作主张多添了一本《农商通论》,一本《桑弘氏经典》。”
“只是我本身并不擅民生,除却《八政》之外,另外两本都无批注,只怕得劳你自己品读研学,我帮不上什么。”
朱焽手捧几本古籍,轻轻抚摸册上那些古朴玄妙的字符,一时间感慨颇深:
“先生宽厚,不嫌弃我资质愚钝,为我寻觅古籍,又怎么能说帮不上我。”
“我只怕自己难以参透,会辜负先生好意”
同样宽厚的清癯青年微微含笑:
“尽力便可,不必说这样见外的话”
“对了,怎么不见朱二公子?”
两人攀谈投机,朱焽毫不犹豫将刚刚同余幼嘉说过的言语又说了一遍,清癯青年便将视线落在了案几上散落的几张图纸之上:
“想来说的便是这些?”
朱焽连忙颔,未等余幼嘉将一直捏在手中的那张最完善的图纸放下,清癯青年已经挪动半膝,俯身凑近了些许
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