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嘉学眼神一颤,“你都,都知晓了?”
“是。”
“那你一定也能理解为父,对吗?那些流言传得真真假假,那时我与你母亲未曾成婚,她又恰好入过——”
戚嘉学的话声戛然而止。
戚白商抬眸:“入过宫么。”
“!”
冷风吹尽了戚嘉学面上血色,他闭口不语,眉目隐晦。
到底没能忍住,戚白商极轻地笑了声:“难怪,父亲听说我险些丧命圣上剑下之后,便一下子醒悟了?”
戚嘉学神色灰败:“我当真……当真信以为你是她与……否则,我绝不会娶宋氏的……你母亲偏偏倔强,又不肯与我解释,我这才听信了——”
“够了。”
戚白商慢慢平缓了气息。
她不想再听那些满是龃龉、令人作呕的陈年旧事:“我只问父亲一句,这些年来,父亲可曾有过半点怀疑宋氏的挑拨?”
戚嘉学面色一僵。
戚白商望着他,眸色清冷:“父亲有过。只是父亲从未直面、亦不愿提起。而今一朝翻脸,不只为宋氏挑拨欺瞒成了事实,更为宋家倚仗婉儿与谢清晏之婚约,不敢再妄自尊大、轻视戚家,父亲也终于不必忍受跋扈专横的大夫人了,是么?”
“白商,你——”戚嘉学面色难看,“你怎能这样说为父?!”
“是父亲先提起的,白商本不想说。”
戚白商垂了眸,在戚嘉学为他自己辩解前,她冷淡低声:“斯人已逝,多言无益。”
戚白商说罢,退后两步,朝戚嘉学行了个礼:“父亲若无旁事,白商告退了。”
说罢,戚白商也不曾再等戚嘉学的回应,径直转身离去。
在入云香阁前,戚白商便先得了衔墨的示意,转向一旁。
折廊迂回后,她见到了久候的戚世隐。
“兄长……”
不等戚白商言尽,戚世隐却是主动问:“你是要询问胡商之事吧?”
戚白商当即颔首。
却见戚世隐摇了摇头:“为免打草惊蛇,不可请命夜伏。如此一来,白日里便是借着循缉略卖团伙的由头寻到了几处疑似窝藏的据点,也很难查到他们走私军械的直接证据。”
戚白商黯然,却也不意外:“此事绝非朝夕所为,怕是蠹国已久。多年不漏,可见娴熟。”
“白商,我想过了,既是路径不好查,那便从源头下手。”戚世隐安抚道。
戚白商不解:“源头?”
“是,若年年有辎重借胡商团流往边境,那便不是小数目。这些辎重从何而来?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兄长是说……”
戚白商眼睛微亮,跟着,她又轻蹙眉心:“朝中管粮草等军用类财政物资的,是叫什么来着?”
见她茫然模样,戚世隐不由笑了:“太府寺。”
“啊,对,太府寺。”
戚白商恍然。
只是这一瞬间,忽有什么记忆碎片从她脑海里掠过,叫她隐约觉着这个太府寺有些耳熟。
戚白商正要细想。
“公子!官署来信!”
与府中小厮交声过后,衔墨忽然急匆匆跑过来,惊声道——
“北鄢、北鄢的岁贡使团,明日便要入京了!”
“……”
寒风忽起,掀起漫天雪粒。
天地间昏黑广漠,戚白商只觉那黑暗里遥遥蛰伏着什么,欲来之势刺骨如冰-
北鄢的岁贡断了好些年。
嘉元二年以来,这还是北鄢使团第一次迈入上京。车队辐辏,阵仗颇盛,自是在民间掀起了不小的动静。
“听说是带着和谈文书来的?”
“多半是,你瞧那帐旗,连他们小可汗都在使团里呢。”
“北鄢的蛮子们也有今日,明年回乡我就烧纸给我爹,教他泉下有知,这群蛮子总算被镇北军打怕了!”
“哎,十多年了……终于…………”
“可不是么,裴氏灭门后,北境苦战久矣。”
“嘘,这个可不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