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官嘶哑变调、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呐喊,在死寂的殿门外突兀响起!那声音仿佛穿越了重重水幕,扭曲变形,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诡异。一名风尘仆仆、铠甲染血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入殿门,双手高举着一份封着火漆的加急文书!就在他双脚踏入太极殿门槛的瞬间——
“呼!”
文书无火自燃!赤红的火焰猛地窜起!
“吱——吱——吱——!”
七只通体灿金、如同纯金打造的鸣蝉,竟从燃烧的火焰中振翅飞出!每一只金蝉的薄如蝉翼的翅膀上,都密密麻麻刻满了细小的文字——正是关于北疆旱情、江南水患、西南战局的奏报!七份奏报,内容互相矛盾,漏洞百出!一份说北疆仅“微旱”,一份却说“赤地千里”;一份说江南“堤固民安”,一份却言“泽国千里,饿殍载道”;一份说西南“叛军溃散”,一份却报“叛军势大,围困州府”…而每一份奏报的末尾,都赫然盖着鲜红的、代表不同地方大员的官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呵…”沈知白终于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金属震颤的回音,冰冷而嘲讽。她左腕倏然抬起,鎏金护甲那尖锐的锋刃,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白皙的手腕!
“嗤!”
血珠涌出!那血珠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丝暗金光泽!三滴血珠脱离手腕,并未落地,而是在半空中一分为三,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
第一缕血珠,精准地射入那九孔铜哨的温风匣中!血珠融入青铜,哨身瞬间变得赤红滚烫!九个孔洞中,猛地喷出炽热腥风,风中夹杂着无数冤魂凄厉的呜咽哭嚎,直冲殿顶!
第二缕血珠,如同细雨洒入蟋蟀笼!笼中亿万铁喙虫被血珠淋透,它们微小的、原本漆黑的眼睛,瞬间变得一片血红!如同点燃了亿万点来自地狱的鬼火!啃噬的“沙沙”声骤然加剧,贪婪而疯狂!
第三缕血珠,则被鹰鸷架上那只体型最为硕大、眼神最为凶戾的玄隼仰颈一吸,吞入腹中!玄隼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厉啸!全身乌黑的羽毛根根倒竖,每一片羽毛的纹路之间,都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闪烁着金光的文字——《大夏律·刑律》!冰冷的条纹在羽毛上流淌,伴随着囚徒受刑时更加清晰、更加惨烈的幻象在它暗金色的瞳孔中飞闪过!
“戾——!”
吞下帝血的玄隼,凶性彻底被点燃!它猛地展开那对足以遮蔽小半个殿堂的巨翼!双翅扇动,卷起狂暴的腥风!
就在巨翼展开的刹那,太极殿那高耸的、绘着日月星辰的穹顶之上,温度骤降!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寒光的冰晶凭空凝结!冰晶飞聚集、延展,呼吸之间,竟在殿顶凝结成一张巨大无比、散着森然死气的冰霜谳决书!
谳决书文字显现的瞬间,户部侍郎钱敏之囚笼下方,金砖地面骤然塌陷!浑浊腥臭、翻涌着无数残骸的洪水凭空涌出,瞬间淹没了囚笼!那正是他背上《江南洪波咒》所化的实体!水中,清晰地浮现出三十八座堤坝的名字,每一座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触目惊心的银两数目——正是他暗中克扣、中饱私囊的修葺款项!这些银两数目在水中扭曲变形,化作一只只沉重冰冷的铁锚,“哐当!哐当!”牢牢锁死在钱敏之的四肢与脖颈上,拖拽着他,在绝望的惨嚎中,无可挽回地沉向那由他罪孽构成的、沉浮着无数穿着官服骷髅的污浊水底!
而兵部尚书赵崇武的囚笼上方,鹰鸷架上的玄隼动了!它如同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扑向赵崇武!锐利如钩的隼喙,狠狠地啄向他背上那幅《北疆旱魃图》中干裂渗血的土地纹路!
“噗嗤!”
每一次啄击,都伴随着赵崇武杀猪般的惨嚎和血肉的撕裂!更恐怖的是,随着玄隼的每一次啄食,那悬浮于殿顶的巨大冰霜谳决书下方,便凭空展开一幅巨大的西南疆域图!地图之上,一座座象征着朝廷控制的关隘要塞,其城头上的旗帜,随着玄隼的啄击,一面接一面地、无声无息地倒下!取而代之升起的,是叛军那狰狞的、用不知多少阵亡将士的染血裹尸布缝制而成的黑色战旗!每一次旗帜的变换,都代表着西南疆土沦陷一城!
暮色,如同打翻的墨汁,无声无息地渗透进这座被血腥、酷刑与妖异笼罩的太极殿。最后一线残阳,如同垂死挣扎的金色利剑,从高高的窗棂斜射而入,不偏不倚,正正钉在御案中央!
光影在御案上切割出泾渭分明的界限。明处的沈知白,神情淡漠依旧,正用一只纯银茶筅,优雅而专注地调制着一杯新煎的、热气腾腾的“得胜茶”。绛紫色的茶汤在银盏中旋转,散出混合着铁锈与异香的诡异气息。
而暗处的她——那道被夕阳拉长的、属于帝王的影子——却已无声地执起了温风匣中那只赤红滚烫、冤魂呜咽的九孔铜哨!冰冷的哨身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黑色怨气!
“三候…鹰始鸷…”明处的沈知白轻声低语,如同叹息。她端起银盏,绛紫色的茶汤表面,随着热气氤氲,清晰地浮现出紫微垣的星图!那颗贯穿帝星的血色妖星,其刺目的血光,正好投射在她光洁饱满的眉心中央!
“噗!”
一个妖异诡谲、如同滴血烙印般的赤红印记,在她眉心瞬间浮现!
“戾——!”
鹰鸷架上,那只吞食了帝血、羽翼浮现律法条文的玄隼,如同接到了最终的杀戮指令,出一声穿云裂帛的厉啸,巨大的身影猛地扑出,并非扑向殿内,而是如同一道撕裂暮色的黑色雷霆,直扑殿外浩瀚的夜空!在它钢铁般的利爪之下,赫然抓着三枚由纯粹光影构成的、仍在微弱跳动的——心脏虚影!每一次跳动,都有一缕细细的血丝从心脏虚影中渗出,被玄隼的利爪贪婪地吸收!
当夜空中第一颗星子挣扎着亮起时,太极殿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那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缝隙里,开始无声地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散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焦糊稻米的香气!那些早朝时被殿内蒸腾热气吞噬的、砸落在地的冷汗,此刻竟在盘绕着律法条文的蟠龙金柱上重新凝结!霜气蜿蜒流淌,在金柱表面迅凝结成一篇完整的、字字如刀的诏书——《小暑三候罪己诏》!冰冷的霜字,如同刻在墓碑上的墓志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知白缓缓起身,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凉,轻轻抚过霜柱上那些尚未完全冻结的字迹。她的触碰仿佛带着魔力,那些冰冷的霜字在她的指尖下不断扭曲、变幻,如同活物在挣扎。
“呵…”一声轻笑从她喉间溢出,清脆冰冷,如同碎冰相击,“原来诸卿的这颗心啊…”她微微歪头,目光扫过柱上不断变化的罪己文字,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兴味,“比朕的青梅更酸涩难当,比北疆的旱稻更粗粝刺喉,比那江南的‘浮生酿’…更糜烂恶臭…”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在那篇不断变幻的《罪己诏》下方,大片大片的空白霜面上,正有无数的墨点飞地自行凝聚、延伸、成型!一个个新的名字,如同从地狱的污泥中爬出,清晰地浮现其上!每个名字后面,都跟随着蝇头小楷标注的、触目惊心的罪状!而在罪状之后,则冷酷地标注着他们即将承受的、与“小暑三候”相对应的恐怖刑罚!名单在自动生成,如同死神的点名册!
夜风,带着御花园深处夜合花清冷的甜香,穿堂而过。然而这缕微弱的馨香,丝毫吹不散殿内那浓重得如同实质的血腥、焦臭与铁锈混合的死亡气息。
“哗啦啦…哗啦啦…”
十二扇屏风背面,那铭刻着《七十二候刑典》与无数罪臣名讳的冰冷金属,仿佛被夜风唤醒,无风自动,出连绵不绝的、如同翻阅生死簿的哗响。那些先前被幽蓝火焰灼烧过的名字——杜如晦…以及更多更久远的——在焦黑的灰烬深处,竟诡异地萌出一丝丝嫩绿的新芽!新芽以肉眼可见的度抽枝、展叶,枝头结出一个个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苞紧闭,但在那薄如蝉翼的花瓣包裹之下,隐隐约约,竟能看到一张张模糊的、带着贪婪或恐惧表情的…新的人脸正在成形!
大殿最深沉的角落里,光线无法触及之处,几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正无声地移动着。他们手中的笔尖饱蘸浓墨,悬于特制的、吸水性极强的雪浪笺上,飞快地记录着殿内生的一切。笔尖每一次落下,都有一滴浓得化不开的墨汁滴落,悄无声息地渗入金砖地面那繁复华丽的蟠螭纹缝隙之中。墨迹沿着纹路流淌、扩散,如同活物,在地砖的脉络里,悄然形成新的、冰冷无情的判词。
而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紫檀木御案最下方,那个最阴暗、最不起眼的角落,那枚被女帝随手丢弃、沾着暗红汁液的青梅核,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金砖上。无人察觉,那坚硬的外壳之下,一点极其微弱的紫红色嫩芽,已悄然刺破了束缚,带着一种妖异的不祥气息,在弥漫着血腥的暗影中,无声地、倔强地探出了头…
喜欢歙砚烹江山请大家收藏:dududu歙砚烹江山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