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栀不敢置信的同时又不得不信,照片上的男人是她的爸爸。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然后无数场面纷至沓来,凌乱得没边。
最后停留在车祸后的医院里。
她醒来看到的除了医生,就只有黎姨。
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她病床前,还哭得不能自已。明明在那之前她从没见过黎姨,她却这样伤心。
“我是你爸的朋友,他曾救我一命,所以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会抚养你,送你上学,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女儿对待,好吗?”
黎姨眼眶赤红,泪在里面打转。
住院的那段时间更是天天过来看自己,想方设法地安抚她,哪怕她因为陷入过度悲伤里,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黎姨从未不耐过,在她身上用尽了温柔。
在今天之前姜栀都相信着她说的那些关于和爸爸关系的话。
原来不是朋友。
从来都不是。
爸爸嘴里的那任初恋竟就是黎姨。
她自心底里感激黎姨做的一切,如果不是黎姨,她不会那么快挺过来,爷爷奶奶也会有很重的负担。
可留着这些东西,边叔叔是否知道,边野又是否知道。
哪怕这些都是婚前留下的痕迹。
心口仿佛被浸了水的海绵塞住。
姜栀眼底有泪浮出,动荡的视线里,照片上的人面庞模糊。
那些断裂的、纷乱的东西在此刻一点点串联起来。
无论边野知不知道,边叔叔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他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到最后影响到边野。
这段自他六岁以后貌合神离的婚姻,逼疯了黎姨,也把他逼成了另一个模样。
她想起那些日子里,边野是如何跟黎姨和边叔叔针锋相对,不愿回家,任由自己堕落。
想起黎姨自杀那天,他是怎样冷着脸进的病房,又是怎样冷着脸离开。
想起他连葬礼都不曾参加。
可最开始,他并不是这样,他明媚活泼,是个谁见了都很喜欢的孩子。
姜栀心里堵塞,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逼回去。
老太太见状,一脸担忧:“怎么了知知?”
她扯了扯唇角勉强笑了笑,“没事奶奶,我就是想起一些往事。”
老太太看她这样子,目光又落在那张照片上。
“世家的孩子联姻之前有过感情都很正常,只是最后都不能善终罢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你不用想太多。”
姜栀点点头,把照片放了回去。
她低垂着眼睫继续收拾,到最后看见散落在远处的那封遗书。
是黎姨写给边野,奶奶又交给了她,让她转交给他的那封。
她愣了下,把信封捡起。
封口没有拆开的痕迹。
姜栀眼睫颤动了下,他没有看过。
那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把遗书放进来的。
她怔忪着,脑子里想起交给他遗书的时刻,又想起那之后的时光。
他从未和她有过无法调节的争吵。
唯独高三那年,黎姨忌日那次。
她来找他一起过去看望时,他异常生气,眉目阴冷而讽刺,说出那句令她气血上涌的话——
“用一场车祸住进边家,换来泼天富贵,换来我拜倒在你手下,是不是很爽?”
是比她不得不跟他分开时说的话还要难听。
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
她没控制住自己,当场泼了他一杯冷酒。
从相识相知相恋,到后来分开,那样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说过的最难听、最侮辱的话莫过于此。
姜栀曾以为他是因为她跟白司裴的事而愤怒到口不择言,可原来不是。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在那个时候,回来放遗书,看见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