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纪襄吃惊道。谈嗣宗的名声,纪襄在深宫里都常常听说,谈相公之名褒贬不一,但可以说是皇帝的第一心腹要臣。
她疑问道:“你们做了什么,才将他拉下马?”
司徒征微微一笑:“不是我们做了什么,是他做了什么。”
纪襄嗔他一眼,道:“你就不能说清楚一些嘛?我怎知他做了什么?”
说完,她突然想起一桩旧事,心跳骤然加快。
“不过是让陛下知道了谈家牟利的比陛下所得要多罢了。而天下人暗暗怨怼的却是陛下为首,谈家次之。陛下自然不满。”
他说的还是不大清楚。纪襄不禁噘嘴,瞥了他一眼。司徒征所言,应是他们揭发了谈家在几样修造工程里的牟利实数。这些积年累月的罪行,必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查明的,但司徒征回京没几月就将此事办了。莫非先前是他在外调查?
纪襄正胡思乱想,司徒征捏捏她的脸,又碰碰她的耳垂。像是对着一个精美的人偶,克制,却又上下其手。
她的脸渐渐红了起来,随着他修长手指而来的,还有拂在脸蛋脖颈旁的温热呼吸。
凑近了,纪襄才闻出来,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她轻轻地嗅了嗅,这气味并不难闻,浅淡清冽,随着他的呼吸丝丝缕缕覆在她周身,令人闻之欲醉。
纪襄一边琢磨司徒征的意思,一边开口道:“你还记得吗?当年发生的时候,你也还在宫里的,不知你有无察觉。”
和她不同,司徒征当太子伴读是每日回府的。
司徒征笑;“何事?”
她也笑,笑自己居然没说发生了何事。
“就是皇后仙去后,”虽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纪襄还是压低了声音,“谈贵妃失宠了许久,还是谈家给陛下建造好了宝庆宫,又送了原本寡居的小谈氏入宫,谈贵妃才重新恢复宠爱了。你说谈大人时,我突然想起了此事。我一直怀疑,是谈贵妃谋害了皇后。”
司徒征面色严肃起来,手上的动作一停,道:“这种话,是能随意说的?”
她很自然道:“我也不会对别人说呀,我还从来没有和人说过呢。”
纪襄看着陡然威严起来的司徒征,笑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对别人说的。”
司徒征看了她片刻,突然道:“过来。”
纪襄一怔,慢吞吞地朝他挪过去。两人原本就是坐得很近,现下连腿都挨在一起。身边人温热的肌肤隔着两层衣裳,也感觉明显,让她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
她瞥了眼司徒征,见他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咬咬嘴唇,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的脸埋在一片柔软青丝中,低声命令道:“抱住我。”
纪襄心里有些想笑,还是乖乖地伸出两只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司徒征单臂揽住她的腰肢,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开口道:“当年你才十岁,一个小女孩儿能想到的事,自然很多人都有猜测。”
谈贵妃在皇后薨逝后就骤然失宠,一落千丈,家族鼎力相助后,境遇虽有所好转,但从未回到昔日荣宠。这前后变化如此明显,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文武重臣,都难免心里犯嘀咕是谈氏谋害了皇后。
但皇帝没有追究问罪的意思,还严惩过嚼舌的宗室,此事便讳莫如深了下去。
纪襄问道:“是真的?”
她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澄澈双目秋水盈盈。
“娘娘薨前已有孕八月,一尸两命。不光是太医,顾家也想办法派人进宫验过尸首,并无任何中毒或是外伤的迹象。此事有古怪,但难以论断。”司徒征淡声道。
他摸了摸纪襄的脑袋,问道:“你怎的突然想起这事?”
她蹙眉,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到了。”
司徒征道:“你不必想这么多。这些时日,你安生住在这里就好,我既然将你带了出来,就不会不管你。今日的事是桩意外,你做的很好,没有被人欺负。此类事以后不会再有了,你不用操心。”
她靠在他宽阔的肩上,抬起头来,四目交错间,她声极低道:“可我也不能依靠你一辈子呀”
纪襄说完,便有些不安。
这实在太像是一句乞怜的话。她暗暗责备自己在司徒征面前未免太不谨慎,大约幼年时起对他是个好人的印象太根深蒂固,她在他面前说话做事都不怎么过脑子。
是认定了他不会轻易动怒。
司徒征似乎没听到她近乎呢喃的低语,他抱着她,她的发丝拂过他的面颊,像是春烟杨柳轻轻柔柔,又带着她的发肤香气。纪襄抬眼看他,看他面如冠玉的脸,乍一看没什么表情,但仔细瞧就会留意到微微上翘的唇角。
他的嘴唇很薄。
司徒征问道:“适才喊不饿,现在饿了吗?”
纪襄点点头。
司徒征道:“你先用晚膳,一会儿和我一道出去走走。”
“会不会被人发现?”她紧张地问。
司徒征笑道:“你戴上帷帽就好。”
纪襄应了一声,起身时目光又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怎么了?”他含笑道,任由纪襄视线打量。
她一笑,没有说什么。司徒征的心情似乎很好,说话时的语气都是带着笑意的。除了在大慈恩寺对她置之不理,和先前在马车上凶她,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和传言中不一样的温和。
仿佛他很喜欢和自己私下待在一起。
但她一个人时,不面对他时,想起这个人心中总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