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默契地在这一处驻足,这一片的树脚下落着稀稀散散的蒲公英。
风从缺口处钻进来,欢快地卷过这一片沃土,飞扬起片片蒲公英。
俞归絮却想到了些别的东西。
“前年你给我寄的蒲公英,什麽意思。”
林夕繁似乎思考了一下,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前年快入冬的时候,突然特别想奶奶,就回来看看,跟奶奶说两句话。
山丘上温度可比屋里低多了,我上下牙打颤,裹紧羽绒服,这时候,那片蒲公英居然就沾我手背上了。冬天诶,第一次碰见。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我衣服掉毛了。”
他说的时候笑意浅浅的,把那年的事轻描淡写地划过去。
那年,说是入冬,其实已经下过雪,天气冷得要命,河面已经开始结冰。
林夕繁第一次一个人上山看奶奶,就带了两个苹果。
回来的时候,他第一次那麽想念奶奶,也第一次那麽想念俞归絮。
一朵蒲公英乖巧地落到发红的掌心的时候,他的眼泪就是这麽不争气地流,一边掉一边还被风刮着疼。
回到家里,他便跑隔壁去找正在放寒假的颜语凉,拜托他给俞归絮带个东西。
颜语凉看着他手里拿的信封,好奇道:“什麽东西?”
“没什麽。”林夕繁摇头。
“耳朵这麽红,家里没开空调?”颜语凉接过信封,关心他。
“外面太冷了。”林夕繁的措辞合理。
但是俞归絮知道——林夕繁一哭耳朵就会变红,而且会持续一段时间,就算红红的眼睛已经清明,耳朵也会暴露他的情绪。
他还在里面欲盖弥彰地塞了一支笔,因为他觉得托人帮忙带一个只装了一片蒲公英的信封像有病。
而他在信封里写的话,其实根本不止。
这是来自知阳的蒲公英,冬天遇到的,很厉害吧!
它一定有自己的故事,也一定有难以宣之于口的无奈与痛楚。
也许,就像你一样。
“冬天落到你手上的蒲公英?”俞归絮笑说,“这麽厉害。”
“刚刚说我坏话了吗?”他又问。
“跟奶奶说悄悄话的时候吗?”林夕繁眼睛弯弯,“你猜。”
林夕繁的“你猜”有时候是真想让你猜,大多数情况是准备了惊喜,有时候是无论你怎麽刨根问底都不会得到任何结果。
现在就是後面这种情况。
俞归絮也不是会多追问的性格,点点头说:“我猜,你说我变帅了。”
林夕繁佯装不满地胡说道:“我跟奶奶说,我发现我现在比你帅多了。”
“不信。”
他们就这样聊着天往家的方向走。
十七岁的风似乎比七岁那年更加温和。
抚弄着故地,呼唤着故人。
*
他们还没到家,就碰到了一个还算眼熟的人。
六目相对的时候,林夕繁表情慢慢欣喜,俞归絮自然也认了出来。
“老师。”
是他们小时候的钢琴老师,姓袁,也是知阳人,只不过离林家远,来往一点也不算密切。
袁老师上下打量他们好一会,才终于认出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