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来往
在窗口站着,陈冶秋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凤栖梧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声音传来,他才回过神,转头看向她。
凤栖梧站在桌边,一只手撑着桌面,眼里还有些没有散去的迷离酒意。
但她要走了,时候不早,她也得早点儿睡。
“和你一起来的人呢?”陈冶秋问,“怎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
“凤淼?”凤栖梧笑了笑,“生意谈成,她可有的忙了,顾不上我。”
或许她真是凤家的小吉星,难搞的日本客人在一顿饭之间就被说服,说只要她赏脸把酒喝了,这笔大单子就是凤淼的了。
她习以为常地垂眸浅笑,然後仰头一口气喝完了一壶沉着桂花的黄酒。
日本客人像王八见着花姑娘一般伸着脖子哟西了半天,也跟着一起把酒言欢,不多时人就不知世事了。
凤淼贴心地要亲自把人送回酒店,顺便稀里糊涂把合同给签了,因此,凤栖梧是再顾不上了,只让她在这儿等着,得空了派车送她。
凤栖梧摇了摇头,不打算再想这些,擡步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傻。”陈冶秋在半路截住她,把人控制在怀里,冷笑道,“他们这麽对你,你还上赶着?”
“他们?”凤栖梧听出陈冶秋话里有话,眯着眼t睛看向他,故意问道,“还有谁?凤衡,我老公吗?”
陈冶秋表情没什麽变化,提及凤衡并不让他不快。
他本来就不在乎凤栖梧结婚了,甚至,他就是冲着这个身份来的。
“他们对我不好,那你家人对你好吗?”凤栖梧又问。
她只是醉了,又不是聋了。电话里的那些,只要她想听,自然能听得到,也顺理成章能猜得到他和他爷爷的关系。
她的声音黏黏腻腻,语气也懒,像是喝多了说的胡话。
但谁又知道呢,这年头不借着酒劲儿,谁又敢说真话。
“他们……”陈冶秋想了想,竟然不知道怎麽说。
说好,把他一个人扔在美国二十五年,说不好,又打算把整个陈家拱手奉上。
当然,交到他手中的一切都早已烙上陈家的印,和他这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思及此,陈冶秋有了种意兴阑珊的感觉,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没什麽意义,不过是在一条既定的轨道上按着别人设定好的程序运转罢了。
就像他爷爷说的,地球上不止他一个能人,他不过是碰巧姓陈,才有资格按着程序转。
没意思极了。
“如果我不姓陈,会是怎样?”手搂着凤栖梧的腰,陈冶秋垂下头,沉声问道。
像是问凤栖梧,更像是问自己。
凤栖梧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迷茫,却没什麽反应,只将散落的头发别回耳後,醉意深沉地笑道:“你姓什麽,跟我有什麽关系。”
陈冶秋抚着她背的手顿住,烦躁翻涌,忽然就觉得今晚尔尔。
“确实没关系。”他放开她。
拉开屋门,夜风涌了进来,陈冶秋觉得手心里凉飕飕的。
他又回头看了凤栖梧一眼,见她朝自己似笑非笑,心中更是烦乱,转身就走。
“请你帮个忙,凤冶秋,帮我叫个车。”凤栖梧没了支撑,身子又晃了晃。
怕自己跌在地上,她只能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侧着头看屋外的陈冶秋。
她喝多了确实麻烦,身子不听使唤,但头脑却仍清醒。
这样不好,又是身不由己。
“你叫我什麽?”陈冶秋停了脚步,皱着眉看向被墙掩去一半身子的凤栖梧。
“你不是不打算姓陈吗?那不如跟我姓凤。要是还不行,姓赵丶姓钱丶姓孙丶姓李都成,名字罢了,叫多了都顺口。”
陈冶秋不知道她这话什麽意思,却也不再挪动脚步,等她把话说完。
凤栖梧馀光中见他不继续走了,头靠在墙上,轻轻笑了。
“如果你知道你的价值并不在于姓陈,你就没有必要问这样的问题。如果你自己也觉得是因为姓陈,才得到了现在的一切,那你更没有必要问,从善如流算了。”她说,“一切都在你,不在别人。”
小楼高处的窗子明亮,透过那里,可以看到浓重夜色和被夜色裹挟着仍持续发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