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而不得
第二天一早,法斯文像做贼似的,趁着簪冰春低头整理笔记的空档,手指飞快地探进她敞开的书包侧袋,把那张存着文氏大半壁江山的薄薄卡片塞了进去。刚抽回手,就对上簪冰春疑惑擡起的脸。
“斯文,”她微微歪头,眼神带着探究,“你今天有点反常?”
法斯文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绷得死紧,故作镇定地挑眉:“怎麽了?”
簪冰春的目光扫过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又落回他脸上:“你为什麽一直站在我书包後面?”
“啊?”法斯文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强行辩解,“有吗?你走太快了吧,书包自己甩我这边了。”他试图把锅甩给物理惯性。
簪冰春眨了眨眼,语气平淡却戳破他:“我根本没动。”她的座位就在他前面,她动没动,他看得最清楚。
法斯文被噎了一下,干脆不讲理地一挥手,带着点少爷惯有的骄横:“好吧,原谅你了。”仿佛她真犯了什麽天大的错。
簪冰春明显愣了一下,眉头微蹙:“我好像没做错什麽吧?”这逻辑让她跟不上。
法斯文看着她困惑的样子,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了扯,一个带着点得逞和纵容的笑浮现在脸上,没再解释,只是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嗯,你说得对。”
下午难得有节体育课,阳光晒得人懒洋洋。法斯文丶随权和孙偏隐三人没下场,背靠着操场边一棵粗壮的树干闲聊。不远处,塞梨和簪冰春并排坐在草地上,一人捧着一盒酸奶。
塞梨舔掉盖子上的酸奶,叹了口气:“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真快。”
簪冰春点点头,小口吸着酸奶:“嗯。我高考要回伊县考。”
塞梨动作一顿,瞪大眼睛:“你还没把户口迁过来?”帝都的顶尖资源,谁不想占?
簪冰春“嗯”了一声,声音没什麽波澜:“没事,我回去考也一样。”
塞梨眉头拧起,还想说什麽:“我爸朋友就是专门搞户籍这块的,你是不是迁不过来?他肯定能……”
簪冰春轻轻摇头打断她,语气很坚持:“不用麻烦,真的没事。”
另一边树荫下。
随权用手肘撞了撞法斯文,语气轻松:“我估计斯哥你考完就得被老爷子打包塞出国镀金了吧?老套路了。”
法斯文眯着眼看远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树皮上划拉,想了几秒才开口,话却是对着孙偏隐说的:“孙偏隐,CC这个公司,给你。”
随权一听乐了,接话接得飞快:“对啊!给你正合适!反正你又不打算上大学。等暑假那会儿,咱仨直接砸钱买栋现成的写字楼,让CC那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员工统统滚回线下打卡上班!等我和斯哥丶乔哥玩够了回来继承家産,咱们直接就是——四大家族!”他语调上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狂和理所当然。
孙偏隐推了下眼镜,镜片後的目光锐利地扫向法斯文,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法斯文感受到他的视线,依旧看着远处,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给你,你就收着呗。”他顿了顿,补充道,“反正暑假那会儿,买楼,线下办公,就这麽定了。”不是商量,是通知。
孙偏隐沉默了两秒,干脆利落地点头:“行。”一个字,接下了这份价值无法估量的“礼物”,也接下了後续的所有安排。
塞梨远远看着那三个靠树站着的家夥,尤其是孙偏隐那副冷静接受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刚才和簪冰春的对话,一股无名火蹭地就冒了上来。她猛地站起来,酸奶盒子被捏得嘎吱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刺破了操场的喧闹:“孙偏隐!你他妈给我过来!”
孙偏隐被塞梨那声突如其来的厉喝惊得浑身一哆嗦,身体明显绷紧了一瞬,下意识推了下眼镜才稳住,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咋…咋了?”
塞梨看着他这副受惊的样子,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语气轻快:“没事~就吓吓你!”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孙偏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上次被塞梨摁着打的记忆瞬间涌上来,他喉结滚动,声音都低了半度,带着点恳求:“……别吓我了行不行?”他是真有点怵这位姑奶奶。
塞梨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随权,从鼻子里哼出一句:“窝囊废!”这句骂得清晰无比,也不知道是在说孙偏隐被吓到的怂样,还是在指桑骂槐地讽刺随权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
骂完,她一秒变脸,转头对着簪冰春时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带着点刚才没有的轻松:“刚说到哪儿了?继续聊。”仿佛刚才那场单方面的恐吓和骂人根本没发生过。
簪冰春默默吸着酸奶,看了一眼惊魂未定丶脸色还有点发白的孙偏隐,又看了看旁边靠树上丶表情莫测的随权,最後目光落在塞梨若无其事的侧脸上,轻轻“嗯”了一声。
之後几天,簪冰春真像换了个人,埋首书堆,安静得不像话。法斯文看着她瘦削紧绷的背影,几次想伸手碰碰她,指尖都蜷了蜷,忍住了,没敢打扰。
一天最後一节课结束,人走得差不多了。法斯文靠在她的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声音放得很轻:“你去哪高考?”
簪冰春头也没擡,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回答得简洁:“回伊县。”
法斯文沉默了几秒,像是下了个决心,语气尽量放得平常:“暑假…你把叔叔阿姨接过来吧。”他指的是她在伊县刚重逢的父母。
簪冰春写字的手顿住了。她终于擡起头看他,眼神里没什麽波澜,只有一丝清晰的困扰:“接过来住哪?”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带着点无奈,“我姑姑肯定不同意。”
法斯文立刻接道,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房子多的是,随便一间就行。”对他来说,这确实只是举手之劳。
簪冰春看着他,看了好几秒,眼神复杂。最终,她只是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淡:“我知道了。”她收拾起桌上的书本,站起身,“再看看吧。”这句话轻飘飘的,像片羽毛,带着明显的回避和不确定。说完,她抱着书径直走出了教室。
法斯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指在桌面上重重敲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