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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回头无岸（第3页）

陶希说：“老和尚说我的掌法全然不对，我一生气就打伤他了。”

陶东篱说道：“你演练一遍，爸爸再看看。”

陶希于是演起“厚德载物”来，瞬时天玄地黄，树断叶飞，卷起灭绝之风……陶东篱十分吃惊，赶紧叫停，心想不对呀，“厚德载物”不应该这样暴烈的，他也同意起菩慈方丈的看法来，于是对陶希说，这套功夫你要往温柔包容的生命境界里修炼，如果不是性命攸关之时，不能滥用。

另一边，普慈方丈召唤陶希，要给他讲解修习功法。

陶希赶紧跑过去，也盘腿坐在菩提树下，有模有样地聆听起来。

普慈说：“凡世武功招式，皆由心造，无心则无招，有心则招来，心纯则招正，心善则招柔，心苦则招老，心恶则招毒，心空则含容……为师就传你《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心法，你以这心法与你的功夫相互参悟，以求心纯招正，心善招柔，可好？”

陶希说：“这个经我读过，不就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吗？有什麽好学的。”

普慈说，文字虽通，意境不曾悟到，就没有入门，他伸手点了一下陶希的前额，念诵起来。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普慈一字一解，一句一解，通篇通解，讲得深奥，全无保留。

陶希有心倾听，虽极为费解，好在都听得入心。

一周後，陶希再练“厚德载物”，竟然因为融入多心经故，産生三十六种变化。

陶希心畅时演练“厚德载物”，光明自来，天朗气清，如沐春风；而她心境变化极快，有时自己都不能控制心念的狂妄，顿时飞沙走石更甚；而心悲之时，痛苦至极，秋雨绵绵。

陶东篱与普慈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陶东篱问普慈，经方丈点拨，此女未来如何？

普慈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此女既在三界之内，又于其外。”

高手切磋，千载难逢。陶东篱在求解，他要解开一个生命之结。

陶东篱邀请普慈方丈下一盘棋。陶东篱以指为剑，远远地挥指，在他们中间的一块平整的地面上画了一个巨大的棋盘。两人相隔三四十米，下起棋来。

坐在木屋下边的陶东篱对着远处菩提树下的普慈法师说：“普慈方丈，响誉今世的棋佛，陶某的心结，先从棋局中求解。”他弹指间，一枚松果落到了棋盘上，挂左上角。

普慈微笑道，奉陪施主下棋，老僧之幸事。也是一弹指，一块卵石落到了棋盘上，挂右下角。

两人随即进入棋的境界。陶希跑在棋盘旁边看，父亲以三三丶星开局，普慈对之以二连星。陶希看他们半天才下一手，就闷烦起来，她想到菩提庵中看，但又怕父亲训斥。而菩提庵香客极其稀少，尼姑们也不出入，偶尔的咏经声传出来，更显得山庵的清冷。陶希了无兴趣，就乘父亲与师尊不注意，私自一溜烟，下山玩去。

下午，暖阳，微风。

陶希在菩提山下的玉带河边玩，她想捕几条鱼，晚上加餐。

几条鱼扔在草地上，陶希百无聊赖，心想爸爸什麽时候能去见妈妈，把她带回家？男人做事，怎麽婆婆妈妈的。她又想念起乾翼来，心道，这时候乾翼该出山了，他安全麽？他学会天地人奇宫本领了麽？哈哈，再见面，跟他打一架，说不定他会输呢。陶希得意起来，于是在河边的草地上，练起“厚德载物”，因为她想起乾翼，心情舒畅，晴天却下了阵阵舒舒服服的雨，陶希立在雨中，越想念乾翼，内心越浪漫，就尖叫起来……

恰此时，从湖对岸飞过来一金衣伽裟僧人，大喝道：“妖女，拿命来！”在湖中心即劈过来一掌。陶希猝然受袭，身形向後飞出十米，两道金光从掌尖射出，“女象技法”之金针绣锦。来人两袖一扫，打落暗器。

陶希此时看清金衣僧人，铁面，高鼻，阔口，金刚相。锐声说：“你偷袭女孩子家，算什麽东西！”

来僧已然站在此岸，被陶希一说，脸上有点挂不住，说：“除妖，不讲规矩。”

陶希平白无故被这个和尚说成是妖，生气起来，说：“老秃驴，你才是妖僧呢。”也不客气，劈头就是一掌“如履薄冰”。

僧人以般若禅掌对之，一下手就使出十成功力，砰地一声响，陶希被震飞几个跟头，重重地跌在草地上，一时晕死了。

僧人把陶希轻轻一捏，放于肩上，飞速向菩提山而去……

两大高手的棋，已经下到中盘腹地，普慈方丈与陶东篱相互追屠大龙，居然牵涉到百又几十颗棋子。两龙头交战，龙须下劫争尚未解开，龙腹之劫也在你死我活的争夺。现在陶东篱神龙摆尾，吃掉了普慈法师的两子。普慈方丈弹出一石，落入棋盘反提一子。双掌合什，说：“阿弥陀佛，贫僧无解，陶施主天人也。”陶东篱见普慈提一子後，对方龙尾回旋又成一劫，此局棋下成了罕见的“三劫连环”。三处劫争，都是致命的，一方消劫必输无疑。如果不消劫，此棋即是阴阳共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竞争却又和睦的“六和之棋”，棋局图案极似一个“爱”字。陶东篱似已感悟，哈哈笑道：“这是不解之解，不求之求，不活之活。”两人均无置对方于死地之意，于是棋成和局。

恰此时，金裟僧人肩扛着陶希飞掠上菩提庵来，他一脚踩在了棋盘的龙尾之劫上，陶东篱与普慈方丈啊地一声叫，同时飞身而出，救人。

金裟僧人未曾料到寺前有两大高手，而且同时袭来，立即左般若禅掌，右金刚掌，护住自己，伸颈夹住陶希。

陶东篱怒喝：“速放下我女儿！”普慈高声说：“迦信方丈，不要伤我徒儿。”

金裟僧人正是神州寺住持迦信方丈。迦信方丈也不礼让，冷然说道：“你们不要误入魔道，此女留在世间终是祸害，不如趁早除掉。”

陶东篱愤然出击，食指为剑，光芒直刺向迦信的咽喉，迦信慌忙闪开之时，陶希已被普慈方丈夺去。

普慈方丈于陶希後背拍了两下，她就醒了过来。陶希看见陶东篱与金裟僧人正斗在一起，转而兴奋起来，说：“爸爸，这个和尚不讲理，教训他！”好像她一直很讲理似的。

高手过招，犹讲心境。陶东篱见自己女儿没事，招式更加稳健。以前，他的武功深藏不露，现在与武林一流高手比试，就得使出看家本领了。陶东篱在天地人奇宫中学得最精通的武功是《龙象技法》，其中纯阳六式：潜龙勿用丶见龙在田丶乾乾惕厉丶或跃在渊丶飞龙在天丶亢龙有悔，一一演绎出来刚猛无比。

迦信作为武林泰斗级人物，自以为武功盖世，一过招才感叹天外还有天。他精通神州寺罗汉拳丶光明拳丶左右穿花手丶大力金刚手丶般若禅掌丶千手如来掌丶大慈大悲千叶手丶散花掌丶多罗叶指丶拈花指丶一指禅功丶因陀罗抓丶龙爪擒拿手丶降龙伏象功丶大挪移身法丶达摩剑法丶寂灭抓丶波罗密手等七十二绝技，他在对决中连续使出三十六技，才与陶东篱打成平手。

陶希看得眼花缭乱，就问师尊谁厉害？普慈观摩天下一流的高手过招，受益得很，说：“你爸爸稍占上风。”

陶希兴奋地在旁边骂阵，分迦信的心神。

外面的争斗，惊动了菩提庵，菩提庵玉耶师太，携大弟子纯芷，二弟子纯芙出寺门来。玉耶师太远远地喊道：“来的都是贵客，请速停手。”

陶东篱与迦信方丈一对掌，各退三步，停了下来。陶东篱整整衣袖，很是不屑。迦信压住心中怒气，冷观陶东篱，他终于从上到下看清了对手模样。

如果迦信不来，也许陶东篱刚才与普慈下成的和局，已然解开了陶东篱此行的情结。但命运的偶然总是惊人地刺中人生的要害，迦信的到来，使一池形将平静的水，被搅起了波浪。智慧如陶东篱者，正越来越被卷入其中的旋涡，自己，妻子与女儿，形如棋局的三个劫，劫劫相因相扣，使他一面要做下棋人，一面又不得不做一枚棋子，而且一子定胜负。

陶希看仗打完了，不热闹了，猛然回过味来，想这个和尚，为什麽要杀我？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自道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