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
近日,京城之中,选定太子妃的消息,如同野火般迅速传遍了朝野内外。白婉清被钦点为太子妃,与此同时,王家与钱家的女儿亦被册封为侧妃。
白府的暖阁内,缠枝牡丹造型的铜炉中,炭火熊熊燃烧,将暖阁烘得暖意融融。小翠手持犀角梳,动作轻柔地将白婉清那如乌瀑般垂至腰际的长发,仔细地分作三股。菱花镜中,映出少女清丽绝俗的容颜,肌肤如雪,双眸似星。
“昨儿经过东市,听绸缎庄的娘子说……”小翠一边将玉簪缓缓插入云鬓,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声音里满是雀跃,“不少贵女都在效仿小姐的妆扮呢。就说那新出的桃红色锦缎,听说是小姐上月在绸缎庄瞧过一眼,如今竟成了东市最抢手的料子,好些贵女都争着买,说是要照着小姐的样式做衣裳。”
白婉清的指尖轻轻抚过妆奁中那支鎏金点翠的凤钗,钗上的翠羽在烛光下闪烁着幽光。“慎言。”她的声音轻软如柳絮,随风飘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不过是市井闲言,莫要放在心上。如今我即将成为太子妃,一言一行皆代表白府,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祸端。日後,这些街巷传言,休要再提。”
“是。”小翠连忙应下,手上动作却未停下,小心翼翼地为白婉清整理着发间珠翠。
城西王府。
王嫣然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任由凛冽的寒风肆意掀起案头的诗笺。墨迹尚未干透的《子夜歌》,被风卷落在织金毯上,“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的诗句,此刻却如一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
“我的儿……”王母走进暖阁时,正瞧见女儿肩头落满了细细的雪花,她慌忙上前,轻轻阖上雕花窗棂,“这大冷天的,怎的开着窗户吹风,仔细冻坏了身子。”
王嫣然缓缓转头,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她忽然猛地抓住母亲的衣袖,玉镯磕在楠木小几上,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声响:“上元灯会那晚,他说要摘最亮的星子嵌在我的凤冠上……”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
王母喉头一阵哽咽,心中满是酸涩与心疼,她急忙将女儿冰凉的手紧紧包进自己掌心,试图给予她一丝温暖与慰藉。
王嫣然哭得愈发伤心,身子微微颤抖,“母亲,我不甘心啊……”
王母轻轻拍着女儿的後背,眼中满是无奈与怜惜,“傻孩子,这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如今你能入太子府,于王家而言,亦是幸事。你且振作起来,进了太子府,万事小心谨慎,莫要冲撞了太子妃,更不可因一时意气,误了自己,也误了王家的前程。”
王嫣然咬着下唇,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流,许久,才抽噎着说道:“母亲,我明白……”
柳府。
鹤栖提着裙裾,莲步轻移,穿过回廊,鹅黄色锦缎披风轻轻扫过结了霜的石阶,留下浅浅的痕迹。承影静静地捧着珐琅暖炉,候在梅林边,身姿挺拔,宛如松柏。见她走来,他急忙上前,将暖炉轻轻塞进她掌心,动作里满是关切。
“小姐可要去西市看河灯?”他身着玄色劲装,外罩一件灰鼠皮大氅,整个人显得英气十足。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氤氲开来,模糊了他的眉目,却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今夜恰逢寒衣节,护城河上该是满河星子,美不胜收。听闻那河灯承载着心愿,顺着水流漂向远方,便能传至故人的身边。”
鹤栖擡起头,静静地望着他肩头尚未融化的雪粒,轻声回道:“也好。”
西市的长街,仿若一座不夜之城,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卖糖画的老人,手法娴熟地将蜜糖浇成展翅欲飞的凤凰,栩栩如生;吹糖人的小贩,正鼓起腮帮子,吹出一个胖乎乎的娃娃,憨态可掬。鹤栖在面具摊前缓缓驻足,还未等她开口,承影已悄然摸出碎银递过去,那面具眼尾微微上挑,透着几分灵动与俏皮。
承影将面具轻轻递给鹤栖,说道:“小姐,这面具与您很是相称。”
鹤栖接过面具,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一转,也在摊上细细挑选起来。片刻後,她拿起一个绘着青竹图案的面具,递向承影,“你也戴上。”
承影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接过面具,轻声道:“多谢小姐。”
"今夜没有主仆,"鹤栖戴上面具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面具边缘的金粉在灯火下明明灭灭,"只有两个偷溜出府的人,你看那卖糖画的老伯,方才朝咱们笑呢。"
护城河畔,挤满了放灯的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河面漂着的莲花灯,一盏连着一盏,宛如蜿蜒的星河,熠熠生辉。鹤栖轻轻蹲下身,披风的下摆不经意间浸在河水里,她却浑然未觉,专注地将写好的笺纸,轻轻放置在灯芯之下,眼中满是虔诚与期许。
承影也蹲在一旁,他看着鹤栖认真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灯缓缓挨了过去,两盏灯相互纠缠,悠悠地漂向远方。
“属下冒昧,但此愿……想与小姐共祈。”
更鼓三响时,柳府角门吱呀开啓。月光漏过树枝,在地上勾出交错的影。
腊月中旬,京城一片银装素裹。朔风裹挟着雪粒子,如冰刀般割过街巷,青砖黛瓦的屋檐垂下一串串冰凌。鹤栖慵懒地倚着青缎云纹引枕,膝上搭着柔软的狐裘毯子,镂空炉盖间逸出几缕香,丝丝缕缕,与车外呼啸的风声搅作一团。
“小姐,前头就快到朱雀大街了。”琴心微微欠身,凑近鹤栖,轻声问道,“当真不用知会子仪少爷?”
鹤栖垂眸,唇边浮起浅淡笑意,轻柔地说道:“无妨,大哥诸事在身,不必叨扰。”话音未落,马车猛地一顿。
承影利落跃下车辕,墨色棉袍下摆扫过积雪,发出沙沙的声响,不过片刻,他便折返回来,剑眉微微蹙起,回禀道:“小姐,前头是白府的车驾,轮轴卡在暗沟里了。那暗沟被积雪掩盖,白府车夫一时没注意。”
鹤栖闻言,坐直了身子,“去请白小姐移步。”
车帘掀起时,裹挟着大片雪花灌进车内,寒意瞬间弥漫。白婉清扶着侍女的手款步登车,大红锦缎斗篷镶着蓬松的白貂毛领,九鸾衔珠钗在鬓边轻颤,映得她眉眼生辉。鹤栖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准太子妃,柳叶眉下眸光温婉,朱唇轻点胭脂,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叨扰鹤小姐了。”白婉清微微欠身,“今日本要去大相国寺进香,不想被这场雪误了时辰。”
车帘合拢时,鹤栖馀光瞥见白婉清斗篷上的雪粒渐融,遂向琴心擡了擡手,“琴心,取一方素白绫帕来,这雪水渗进缎纹里最是难洗。”
侍女接过帕子,为白婉清轻轻擦拭。
“早闻鹤小姐待人亲厚,今日方得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