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无分
自那日後,逸尘每次出诊,总能在巷口"恰好"遇见苏家那装饰华丽的马车。苏洛总会隔着轻薄的纱帘,静静地看着他为别人义诊。清晨的薄雾漫过他微微低垂的脖颈,那画面美得仿若名家笔下精心绘制的工笔美人图。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中的帕子,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倾慕,想要下车问候,却又羞怯于女儿家的矜持,只能在马车里默默注视。
"听说城东苏员外要给女儿说亲?"热闹的茶楼里,说书人猛地敲响醒木,声音洪亮,引得衆人纷纷侧目。"诸位可知,苏府後墙这几日杏花开得格外艳丽,怕是有红鸾星动哟——"话音刚落,便有茶客大声调侃:"那游医何德何能,竟能入苏员外法眼?"
"哎,你懂什麽,人家逸尘公子医术高明,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苏小姐怕是早就芳心暗许了。"
衆人哄笑,茶楼里一片热闹景象。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大夫也渐渐察觉到了苏洛对逸尘的心意。这日,李大夫把逸尘叫到跟前,笑着说道:"逸尘啊,苏小姐温柔善良,又对你一片痴心,你心里怎麽想的?"
逸尘无奈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师傅,我知道苏姑娘很好,可我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在遥远的地方,有个人在等我,又仿佛我一直在寻觅着什麽。"他顿了顿,神情有些恍惚,"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起一些模糊的画面,却怎麽也抓不住,就像隔着重雾,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
转眼间到了三月三。临城的街头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氛围。人们身着漂亮的衣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纷纷涌上街头。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五彩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精美香囊散发着淡雅的香气,香甜糕点的热气腾腾升起,弥漫着诱人的甜香。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玩耍,手中紧紧握着糖葫芦,那红通通的果子就像他们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纯真而美好。
师傅看着逸尘和苏洛,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今日这麽热闹,你们年轻人就该出去走走,可别老是闷在医馆里,辜负了这大好时光。"说着,便半开玩笑地轻轻将他们推出了门,还偷偷对苏洛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好好把握机会。
苏洛顿时脸红到了耳根:"逸尘公子,那我们四处逛逛?"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期待。
逸尘不好推脱,只得应道:"那就有劳苏姑娘带路了。"
两人漫步在街头,苏洛指着一个卖香囊的摊位,说道:"逸尘公子,你看这些香囊,绣工多精美,听说戴上香囊可以辟邪驱灾呢。"她拿起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轻轻嗅了嗅,"这个香味很好闻,是的薄荷和莲叶味道,你喜欢吗?"
逸尘看着她手中的香囊,心中一动,仿佛想起了什麽,却又模糊不清。他笑了笑,说道:"苏姑娘喜欢就好。"
苏洛见他这般回应,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期待,"逸尘公子,你知道吗?每一种香囊都有不同的寓意,这个并蒂莲香囊,寓意着夫妻恩爱,永结同心。"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後几乎是喃喃自语。
逸尘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颤,看着苏洛羞怯的模样,他轻声说道:"苏姑娘,你。。。为何对我如此?"
“我——”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幻影般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逸尘那一瞬间,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冲破胸膛,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驱使他不假思索地擡腿追了过去。
“逸尘大夫,你去哪儿?等等我!”苏洛察提着裙摆,踩着绣鞋,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与不安。
逸尘却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中只有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他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侧身敏捷地避开迎面走来的行人,快步绕过摆满货物的摊位,嘴里不停地说着“借过”。可街道上人头攒动,那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如同石沉大海。
逸尘停下脚步,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鬓角。他眼神中满是失望与落寞,呆呆地站在原地。苏洛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既心疼又疑惑,忍不住问道:“逸尘,你到底看到什麽了?”
逸尘缓缓转过头,看着苏洛,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可无论怎麽努力,都无法将其清晰勾勒出来。最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疲惫与失落,“我……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一个身影,感觉特别熟悉,下意识就追了过去,现在……却找不到了。”
苏洛神色黯淡了一瞬,很快又强打起精神,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指着不远处说道:“逸尘大夫,你看那个糖人,做得多有趣!”
逸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一个鼓着腮帮子的小人,不禁也笑了。
正说着,一阵喧闹声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似乎在看什麽热闹。苏洛好奇心瞬间被勾起,一把拉住逸尘就往人群里挤,一边挤还一边兴奋地说:“逸尘大夫,我们也去看看!说不定是什麽好玩的东西,可别错过了!”
挤到人群前方,才发现是一个杂耍班子在表演。台上的艺人正表演着喷火绝技,火焰腾空而起,引得周围观衆阵阵惊呼。苏洛兴奋地拍着手,“太厉害了!你说他们是怎麽做到的?要是我,估计还没张嘴,就被吓得把舌头吞下去了!”
逸尘看着台上的表演,神色认真地解释道:“这喷火讲究气沉丹田,配合特制的药粉,稍有不慎便是危险重重,可不是儿戏。”
看完杂耍,苏洛意犹未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旁的灯笼依次亮起,将整个街市照得格外温馨。苏洛看着满街的灯火,眼中满是眷恋:“逸尘大夫,今天真开心,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逸尘看着苏洛,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苏洛对自己的心意,可他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让他无法全心全意回应这份感情。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鹤栖在这三年里,一边要应对家族内部的纷争,一边要打理家族的生意,忙得不可开交。弟弟鹤子期今年十二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看着姐姐整日操劳,十分心疼。
"姐姐,你看这账本都快被你盯出个洞来啦!"鹤子期趴在书桌上,下巴抵着账本边缘,鼻尖几乎要碰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母亲昨儿还念叨,说你该多出去走走呢。"他忽然擡起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手指轻轻拽了拽鹤栖的衣袖。
鹤栖手中的狼毫在账本上划出一道歪斜的墨迹,她无奈地放下笔,看着弟弟鼻尖上沾着的墨点——想来是刚才趴在桌上时蹭到的。"你呀,"她抽出帕子轻轻擦拭弟弟的鼻尖,"倒会拿母亲的话当令箭。"指尖划过账本上那笔尚未算清的坏账,她犹豫了一瞬,但触到弟弟掌心的温度时,终究还是合上了账本,"罢了,走吧。”
两人漫步在街头,鹤子期突然拽着鹤栖往人群里钻,原来是街角正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蹴鞠赛。几个少年灵活地穿梭在场地间,争抢着那滚动的鞠球,引得围观的人群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姐姐!这比在书院看先生讲学有意思多了!”鹤子期兴奋得小脸通红,踮起脚尖努力往场内张望,“你看那个穿红衫的!他的过人动作好利落,简直像一阵风!”说着,他还模仿起踢球的动作,在原地蹦跳比划,差点撞到旁边的路人。
“当心些!”鹤栖伸手扶住险些踉跄的弟弟,无奈又宠溺地笑道,“世家公子的风范都要被你丢尽了。”
“风范哪有蹴鞠好玩!”鹤子期吐了吐舌头,眼睛却仍紧紧盯着赛场,“姐姐你瞧!蓝衫那小子要射门了!要是我们家也能组个蹴鞠队,去参加州府的比赛,说不定还能给家族赢块金字招牌回来!”他忽然转头,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期待,“姐姐,我们回去就和爹爹说好不好?”
鹤栖被弟弟的奇思妙想逗乐,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先学好你的课业,再想这些天马行空的事。”
鹤栖不经意间擡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一刻,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多年来练就的沉稳与冷静,在这一瞬间几乎被彻底打破,但她很快回过神来。
鹤子期正兴高采烈地说着,突然发现姐姐没了回应,疑惑地擡起头,问道:“姐姐,怎麽了?”
鹤栖神色如常,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那个身影离去的方向,轻声说道:“没事,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人。”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麽。
回府後,书房中,鹤栖握着狼毫的手迟迟未落,记忆里的眉眼与方才的身影渐渐重合。她深吸口气,墨色在笔下流转,渐渐勾勒出清俊的眉峰丶挺直的鼻梁。
“书画。”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你去把这个人的身份和行踪给我查清楚,记住,务必仔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书画看了眼画中清俊的青年,点了点头,接过画纸退了出去。书房里,鹤栖伴着摇曳的烛火,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