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得冷静一番,好生想想自己与裴朔的感情。
“那今日之事……”裴朔一想到母亲的念叨,就觉得头痛得厉害。
谈思琅终于直视裴朔,眼中满是失望:“怎么,裴小将军还想我将这事瞒着不成?”
她将手中那张已攥成一团的护身符扔向裴朔:“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恰有风过,矮墙下的野草肆意招摇。
谈思琅觉得自己与裴朔无话可讲。
裴朔几度张口,最终也只是俯身捡起飘落在地上的护身符,哑声唤道:“思琅。”
“我胡乱说话,我脾气急,我被那些人挑拨,都是我不好,”裴朔拽了拽飘扬在身后的赤金发带,“我今晚便和他们断了,过几日,我带你去西郊跑马。你之前不是说想要踏青吗?如今武试也结束了,我们去城东的九鲤湖可好?”
裴朔问得很急,但谈思琅并不答话。
见着谈思琅这般模样,裴朔有些烦躁,却也心知自己所作所为实在不妥,便耐着性子哄她:“又或者去景山登高?”
他记得去岁秋日,祖父生辰宴上,谈思琅曾与他说起景山枫红如火、秋景甚美;只是彼时他忙着临时抱佛脚、应付书院的文试,等到文试结束,谈思琅已与姚家小姐一道去过景山了。
他们二人的景山之约自然不了了之。
跑马?景山?
谈思琅怒极反笑。
夕照渐渐由金红溶成碧紫,一线天光落在裴朔玄色的骑装与赤金的发带上,他似乎还是方才那个意气风发、夺下魁首的小将军;那个会越过人潮看向她的小将军。
那分明只是半个时辰之前。
半个时辰后,他竟然又说他根本不愿娶她、一切都只是因为蕙姨逼迫。
而且,他在旁人面前说了关于她的浑话,竟还想让她在长辈面前遮掩!
她不明白。
谈思琅觉得那一汪茫然的涩意又涌了上来,就像春日里将落未落的雨,闷热的潮湿压在她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难道她真的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了吗?
她以为的裴小将军,是顶天立地的;而不是眼前这般遇上事情便推给旁人、躲在一旁的。
况且,他似乎也不想娶她。
他甚至没想过要在外人面前护着她的名声。
裴朔把玩着那张皱巴巴的护身符,似是也有些茫然:“三娘,或者你想去哪里,我们一起去?”
他到底该怎么哄她?
“我想回家。”谈思琅从蒸腾的湿气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想去寻阿娘。
裴朔忙道:“那我送你回去。”
谈思琅一字一顿道:“尚书府也有马车,就不逼裴小将军了。”
裴朔一噎:“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三娘,你还不知道我吗?”
“君子论迹不论心,”谈思琅低声道,“那张护身符原是为你求的,但,扔掉吧。”
“我觉得它有些坏掉了。”
言罢,也不等裴朔答话,已然转身离去。槐序追上去前,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裴朔。
什么人啊!
真是莫名其妙。
裴朔重重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此事若是被母亲知晓……
他正想要追上去,却被谢璟的侍从拦住了去路。
那人身旁还站着方才逃之夭夭的那两个挑起事端的学子。
裴朔眉心一拧。
表兄怎么还抓着这件事情不放。
这分明只是他和三娘二人之间的事情。
那侍从恭敬道:“裴二公子,谢大人稍后便到。”
未过多久,便见谢璟从小亭方向走了过来,他开口时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却让人胆颤的语气:“说说?”
身前是谢璟、身旁是两位素来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同窗,裴朔又急又羞、又燥又惧,仓皇道:“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
“说过?”谢璟在裴朔身前站定,他声音放得极轻,身量带来的压迫感却让裴朔下意识地退后半步,“说过什么?”
那两位学子心中亦懊悔不已,他们不过是一时兴起,便随口挑拨戏弄了裴朔几句,哪知裴朔竟这么沉不住气,就这么大剌剌地说出了真心话。
偏偏还撞上了他那青梅以及前两日刚将某位朝中大员下狱的新任大理寺卿!
这都什么运道?
因着身边还有旁人,裴朔竟不似方才单独面对谢璟时那般战战兢兢,他梗着脖子,囫囵道:“就,总之我方才那些话就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