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71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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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兴旺的顾府，终于如顾月之所愿，成为了一座死寂的坟墓。

明桃推开厚重的木门，堆积的陈雪簌簌坠落在地，又被她轻轻踩平。她独自一人走入荒凉的月竹院，想最後再看一眼这个地方。

上次来这里，从月就已经将里面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今天再来，里面已是空空荡荡，空得能让人听见脚步声在其间的回音。

三架紫光檀书阁都空了，明桃轻轻抚上架子，发现就连灰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书阁前的案几上，顾月之曾用过的笔墨纸砚仍摆放在原处，镇纸压住素白宣纸的一角，另一角正随风肆意飞扬。

明桃驻足良久，突然想起了什麽。

她猛地俯下了身，开始在书阁最底的那层格子之下翻了起来。

果不其然，那几本医书，没被从月带走。

是从月根本不知，还是顾月之从未告诉过她？亦或是，就连顾月之自己都忘了这几本书？

明桃缓缓翻开了那几本医书，发现了许多顾月之的批注。

与那些政要三略的书籍相比，这些医书的封面已有破损，显然被主人翻阅过了无数次。如今，只能勉强看出这是本记载药材效用的名册。

她顺着顾月之折起的页脚，一页一页地看了下去。

……三七，化瘀止血，活血定痛，用于各种出血症，亦可治疗瘀血阻滞所致的胸腹疼痛丶跌打损伤丶骨折等……【1】

“很好用，影月身上的伤好了很多，下次出门可再多买一些，压压价格。”

……白及，收敛止血，消肿生肌，用于咯血丶吐血……

“影月身上的伤又加重了……出现咳血之症。这味药效力会更猛，应当能挽救……”

……鸡冠花，可缓解由血热妄行所致的出血，如吐血丶衄血丶崩漏……

“最近去的太过频繁，即使已经百般小心，但永安堂那大夫似乎还是察觉了我的意图，她没声张，只是向我推荐了这副药，说疗效会更好。可是影月她，已不愿吃药了……”

……商陆，可引起呕吐丶腹痛丶腹泻，长期接触可致人死亡……

“症状太明显了，不能用这味……”

。。。。。。川乌，可使人口舌麻木丶心律失常丶呕吐丶腹痛丶腹泻，严重时可致呼吸麻痹丶心力衰竭。。。。。。

“城中药店对此味药材看管颇严，记册需详细到某户某人，也不能用……”

……夹竹桃，对心脏有强烈毒性，接触花体或其或花粉便会使人恶心丶呕吐丶昏睡。严重者可以失去知觉，乃至死亡……

“城中并无此树幼苗，查阅《植物名实录》，此树多见于岭南地区……”

……藕节，治疗热病烦渴丶失眠梦魇……

“依然无法入眠……日日噩梦，或许，我早不该活着。”

……炮姜，温经止血，温中止痛，用于虚寒性出血，带下出血……

“不知能否缓解我和随月每月的月事之苦。”

……紫珠叶，功效：收敛凉血止血，散瘀解毒消痈……

“为他赎身花的银子不少，紫珠叶也要价不菲，希望他尽快好起来。”

……大蓟，凉血止血，散瘀消痈，用于血热妄行所致的出血，如咯血丶吐血丶衄血丶便血丶崩漏等，还可治疗热毒疮疡……

“大夫明明都是对症下药，为何三弟的病迟迟不见起色？”

朱批停留在这味药材之後，便再无任何记录。大抵是因为，自此以後，她的主人已不再需要这些东西，无论是救人，亦或是害人。

明桃缓缓放下了这本医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家丑不能外扬，因此，无人敢为她的婢女延请大夫。为了给影月治伤，又怕无法搪塞过医馆的询问，她只能自学药理，分开每次去抓自己想要的药，可终究还是没能保住影月的性命。

身边没有体己的妈妈，也没有母亲长辈的关心，于是碰到每月月事，只能自己想办法缓解。

想杀顾明远，却发现以自己的能力，哪条路都走不通。

拼尽全力想以幕僚的身份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却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当作那些男人的垫脚石，他们只要轻轻一句话，她所有的努力便灰飞烟灭，甚至被压入衆生唾弃的泥潭。

于是，她做好了复仇的一切准备，原以为终于能够一步步达成目标，可三弟的死却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彻底摧毁了她最後对于这个世界的信心，对于自己的信心。

所以，即使那条路会通向万劫不复，即使这不过是同归于尽，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只不过是，那条路可以让她不必再一次次挣扎，又一次次绝望。

寒风猛地扑开了菱窗，大雪不知何时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

雪片被吹散，又重聚，最终层层叠叠地堆积在那本医书之上。

白得纯粹，碎裂时却令人双眼发酸。

似有呜咽声自远方传来，明桃眼眶湿润，猛地回头。可回应她的，不过是呼啸而过的北风。

这里，终究只剩下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