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顿。
藤和不禁追问:“什麽?”
“前辈,你也了解清水久美的作风。”他说,“在我处理完这件事之前,还要请你先待在安全的地方,确保我们的交易不会因为一方遭遇危险而不得不中止。我这个人,不喜欢半途而废。”
“那是自然。”藤和连连点头,“你需要我待在哪里?我没有问题,但是千枣她还要上学,小孩子不能一个人生活。”
赤司温声安抚她,“不用担心,我会保证你们母女俩不会分开。”
“你也不用去很远的地方。我会为你们安排好住处。”他说,“有我在,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
“所以你就把这个,跟这个,丢到我这里来了?”
木廊下,穿着浴衣的年长女人,翘起拇指,隔空点了点门後沙发上坐着的年轻母女俩。
“我这可不是给你养女人和小孩的地方。”年长女人皱眉,说话也不客气。
“臯姑姑。”赤司说,“藤和小姐是我的前辈。”
“八百年前的前辈,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没见过你这麽认同过年功文化。”被叫做臯的女人讽刺道,“那小鬼不是你的小孩吧?”
“藤和是我的高中前辈。”他又重复一遍,着重强调前辈两个字,“因为目前情况特殊,我必须要保证她们两人的安全。而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姑姑你的手下了吧?”
臯:“哦,虽然你夸得很到位,但我还是不信。”
赤司:“……”
臯:“不过看在小姑娘带着一个孩子,孤儿寡母的实在可怜。那我就勉为其难替她的死鬼老公接收这对母女吧。”
赤司:“其实——”
臯:“好了你可以去上班了。走走走。我的地板对男人过敏。”
他对这位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长辈奈何不得,只能扬声对房内的两人喊道:“那麽我先失陪了。”
听到声音的母女俩忙走到门边跟他道别。臯佯装推搡着他出门。
他在庭院里回过头来,一眼能看见藤和与千枣,一大一小站在木廊边,对着他离去的身影弯下腰来,鞠躬行礼,无声送别。
臯折返回来。她身材高挑,比一般女性都高许多,逼近一米八。这麽居高临下的俯视,被注视的人不自觉会增添心理压力。
她是一位年纪约莫在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身材毫不臃肿。相貌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艳,只有眼角有细细的纹路。说话时有种经常发号施令带来的颐指气使。
这种和清水久美相似的肆意妄为的气质,一下唤醒了千枣的恐惧。小孩下意识往母亲身後躲去。
臯冷眼扫视这对年轻母女一会,丢下一句:“跟上来。”
她带着母女俩七拐八拐,在年头尚久的宅邸里穿行,来到一间房前。
“这是你们这段时间的住所。”臯说,又指了指旁边,“那边是我的卧室。没事不要来打扰我。有事就叫人。”
“是,我会谨记在心的。”藤和对她欠身行礼,“非常感谢您愿意收留我们,这段时间要叨扰您了。”
臯的目光扫过她的双手,又说:“三餐会送到你们房间,有事找佣人。前院是招待客人的料理亭,不要去那转悠。”
说完她就像个中年男人一样,双手笼进袖子里,边走边提高声音喊:“阿纯,拿酒来!叫你热酒,这麽久还不送来!”
*
喉咙像是火烧一样灼痛。
胃部更是像是一只揉捏过丢在地上後被卡车来回碾的塑料袋。
她想发出声音,叫喊那个老是粗心大意的佣人。可是嗓子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嘶哑疼痛。
朦胧间似乎有人扶起她,耐心地喂她喝了一会温水,替她擦拭好嘴角,才扶着她又躺下。
灼痛感有所减弱,她皱紧的眉不知不觉间悄悄松开。接触到柔软的枕头,她便沉沉地睡去。
当宿醉的臯,再次睁开眼,已是沉沉深夜。微弱的台灯光芒在黑夜里蔓延,尽管不耀眼,却还是令她脆弱的眼球受到刺激。
她闭了闭眼,甩甩脑袋,不出意外感到一股沉重的头痛传来。
听到她的抽气声,趴在桌边看书的女性擡眸看过来,“您醒了?”
是诗织的小崽子丢过来的那个女人。她朦胧想道。
藤和知花今晚洗了头发,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她穿着朴素简单的家居服,披了一件针织外套。看起来就像每个普通家庭里,丈夫下班回家能看见的那个妻子一样。
温和丶温驯丶温柔丶朴素,毫无亮眼之处,把自我让位给了家庭。
藤和知花把还温热的醒酒汤端过来,柔声劝她喝完再睡,免得明天起来头疼。
她馀光一瞥,地上泼翻的污渍和她呕吐的痕迹都已经被处理。连她卧室里的床单被套全都更换一新,室内还点燃过线香,幽香浅浅。
“我在汤里放了蜜枣,喝起来会舒服点。”藤和又说。
她含糊应了一声,低声说谢谢。放下汤碗後,藤和便主动收拾起来,带上她方才在看的那本书,准备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