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拂袖而立,沉声道:“诸公且稍安勿躁。兵者国之大事,岂能因一时激愤仓促决断?若只需出兵,陛下何须召集群臣议事?匈奴此番不过劫掠边郡,借我军未及整备之隙占些便宜。关中数十万雄师枕戈待旦,量他们也不敢深入腹地。”
他的目光扫过殿中文武,又道:“北方军团多为步卒,即便昼夜兼程,抵达边境亦需两日。届时匈奴人早遁入草原,空耗钱粮徒劳无功。与其大动干戈,不如——”
“荒谬!”忽然有大臣拍案而起,“廷尉大人此言,是将北地数十万百姓性命视如草芥?若朝廷坐视子民遭屠戮,大秦威仪何在!”
李斯从容出列,声音如冰:“正因看重每一条性命,才更该权衡利弊。倘若举兵北伐却未能阻敌,反致南方战事延误,这数十万将士的血岂非白流?诸君位列庙堂,所思所谋当为全局,岂可效匹夫之勇?”
他环视众人,字字铮然:“今日一个决策,明日便关乎百万人生死。南方战船等着粮秣,北方箭矢等着补给——是救一时之民,还是断千秋之业?这个担子,哪位愿来扛?”
“社稷大事岂同儿戏?凡决策者,皆当如履薄冰!诸君在此,切莫被意气左右,须知尔等每一策,皆系大秦百万黎民祸福!”
“李斯!你叫老夫如何冷静!”一位须皆白的老臣猛然拍案,“既要臣等谏言担责,偏又在此冷嘲热讽——百越战事固然紧要,可北方边郡难道不是我大秦疆土?昨日青铜碑前的血誓犹在耳边,今日便连失两郡!你李斯丢得起这脸面,我大秦的脊梁骨丢不起!”
话音未落,老臣已伏地顿:“陛下!万不可听信奸佞之言!若朝廷对此置若罔闻,天下人心将尽成飞雪啊陛下!”额角叩在青砖上的闷响,惊得烛火都为之一颤。
嬴政抬了抬手:“老爱卿言重了。廷尉不过就事论事,此刻不正是廷议之时?众卿继续,朕听着。”
大殿西侧,扶稣立于王贲与蒙恬之间。周遭灭国名将俱如铁塔沉默,唯东侧文官集团争论不休。年轻的储君微微蹙眉——边疆烽火连天,何以满殿朱紫竟无一名将士声?难道大秦兵戈所指,从来都由皓书生决断?
“蒙将军?”扶稣以肘轻触身边铁甲,“您身为北疆主帅,此刻竟无一语?”
蒙恬目光仍钉在前方某处虚空中:“不急。”
不急?扶稣盯着李斯那张如冰雕般的面孔。这哪是什么冷静?分明是将边关百姓的哀嚎当作算筹!若真依此人所言按兵不动,大秦锐士的威名怕是要沦为六国笑柄。
“将军莫非是说……”扶稣压低嗓音,“我大秦历年征伐大策,皆是这般情形定下的?”
王贲忽然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主上且看,这箭既要射,总得容它飞上一程。”斑驳战甲随着笑声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金戈铁马在甲缝间流动。
“正是此理!”另一名虬髯将军插话,“咱们武人的态度从来明白——陛下剑锋所指,便是吾等血肉所筑长城!若非要此刻表态”他忽然咧开满口白牙,“战!这满朝公卿谁不知晓?问将军们战不战,还不如问饿狼想不想吃肉!”
笑声未歇,蒙恬已接上话头:“然则战事并非儿戏。粮秣、民力、列国动向,哪样不是千头万绪?那些老狐狸”他朝文官集团努了努嘴,“个个肚里都揣着八百个心眼。当年伐楚大败后,太尉被他们逼得在殿上独战群儒,那场面”铁手套不自觉地握成拳,“幸亏王翦老将军最后擎住了将旗。”
虬髯将军突然缩了缩脖子:“主上您细看——那帮笔杆子现下虽吵得凶,待会必定有人要挨陛下的茶盏。咱们这些莽夫若贸然开口”他做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保准被他们用竹简活埋喽!”
朝堂上,几位重臣虽是旧交,但论起政事来,谁都不留情面,非得辩个分明不可。
扶稣这才明白,为何武将们在朝会上总是沉默寡言——原来是不善言辞,争不过这群文臣。
王贲笑道:“王上,各有专长,暂且轮不到我们开口。待陛下决断后,若要开战,就该咱们上场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你的方略——该怎么打,如何必胜?”
杨端和接话道:“当初伐齐,定主帅时也是这般唇枪舌战。多亏廷尉力荐,秦王殿下才得以统兵。”
扶稣摇了摇头:“孤倒未曾想到,竟还欠李斯一个人情。”
正说着,始皇帝抬手示意。扶稣有些疑惑,上前几步,站到父皇身侧。
“匈奴犯境一事,你有何看法?”
“战!必须一战!”扶稣毫不迟疑。
始皇帝微微颔:“好,你且站在一旁,仔细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这些言论,你得多看、多学。”
李斯刚欲再谏,却被皇帝打断:“廷尉之意,朕明白。但奉常与太尉所言亦有道理——敌人都打到门前了,若毫无举动,百姓会如何看待朝廷?北地郡关乎国威,更关乎边疆安稳。日后还需迁徙百姓屯边,岂能只顾眼前小利?此战,不可避免!”
李斯问道:“陛下是要调兵北伐?”
“朕暂无北伐之意。”始皇帝沉声道,“大秦重心在南,百越战事将近。但不动兵,不代表朕会容忍匈奴猖狂。至少,边关不能任其来去自如。在南征之前,北地防线必须固若金汤!此乃守势,权宜之计。且让匈奴再蹦跶些时日,待朕平定百越,必倾举国之力,荡平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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