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不止是边患,这是动摇国本、祸乱朝纲的绝杀之局!
雷震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中有痛惜,有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沉重的坚毅:“陛下已于半个时辰前看过这些。龙颜震怒,但……更忧心忡忡。”
他站起身,绕过公案,走到那幅巨大的北境舆图前,背影如山,却带着一丝孤寂。“崇州,地处幽、并之间,扼守北上要道,虽非最大关隘,却是连接东西防线的重要枢纽。一旦崇州有失,突厥骑兵可由此长驱直入,分割我北境守军,后果不堪设想。军心不稳,根源在内。寻常御史、兵部官员前往,恐难查清此等诡谲阴私之事,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或受边军将门势力掣肘。”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牢牢锁定沈砚与冷月:“你二人,新破青州大案,对无梦楼行事风格、符号标记已有了解。沈砚机变百出,善于从细微处寻踪;冷月沉稳缜密,精通刑侦勘验。更兼你二人配合已显默契,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且出身相对单纯,与边军、朝中各派系瓜葛不深。陛下与老夫思虑再三,此等深入虎穴、抽丝剥茧之事,非你二人莫属。”
沈砚心头剧震。他料到会有任务,却没料到是如此重担!深入边关,在敌军环伺、内奸潜伏、军心浮动的复杂局势下,查明连环毒杀案真相,揪出幕后黑手,这难度与凶险,比之青州何止倍增!
“雷大人,”沈砚喉结滚动了一下,“卑职等自当竭尽全力。只是……此案牵扯甚广,符号诡异,与青州案呼应明显,恐系无梦楼庞大阴谋之一环。单凭我二人之力,恐……”
“老夫知道。”雷震打断他,走回公案后,取出两样东西。一样是一面巴掌大小、紫铜鎏金、雕刻着狴犴纹的令牌——“六扇门北境巡查令”。凭此令,可在北境各州府调动少量当地捕快差役,并要求边军在不影响防务的前提下予以有限配合。
另一样,是一封火漆密信,封皮上空无一字。“这封信,你们贴身收好。抵达崇州后,若遇绝境,或查明关键证据却遭强力阻挠,无法通过正常渠道上达天听时,可持此信,前往崇州城东‘永济镖局’,找总镖头‘石镇岳’。他自会安排,将消息以最快度,直送老夫手中。”雷震将令牌与密信分别递给二人,语气无比郑重,“此渠道,万不得已,不可动用。石镇岳其人,也绝不可向第三人提及。”
沈砚与冷月双手接过,皆感手中之物重逾千斤。这不仅是权力,更是沉甸甸的信任,以及……孤注一掷的责任。
“你们此行,名义上是奉六扇门之命,巡查北境各州刑狱治安,顺道‘协助’崇州地方查办军官离奇死亡案。务必低调,密查为主。”雷震目光扫过二人年轻却坚毅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些影子,“沈砚。”
“卑职在。”
雷震凝视着他,沉默了几息,缓缓道:“崇州之事,或许……会触及一些陈年旧事。关于你师父,赵天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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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猛地抬头,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老夫虽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是人是鬼。但当年……他最后一次离开京城,奉命追查的几桩大案中,便涉及边关军械异常流失,以及……宫中采买与北地某些矿藏之间的隐秘关联。”雷震的声音带着岁月的尘沙感,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沉重,“他查到了一些东西,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也因此……招致了后来的祸端。老夫一直怀疑,他最终投身无梦楼,乃至在姑苏……或许都与此有关。”
沈砚的呼吸变得粗重,手指不自觉收拢,指甲陷进掌心。师父……边关军械……宫中采买……无梦楼……这些破碎的点,似乎正在被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串联起来!
“你在崇州,务必谨慎。若现任何与你师父当年所查之事相关的线索,或感觉……他的影子出现在附近,”雷震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严厉,“记住老夫在总舵对你说过的话!立刻密报于我,不得有丝毫隐瞒,更不得擅自行动!赵天雄……他已不是当年的‘铁面神捕’。如今的他是无梦楼的‘先生’,是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头!他对你或许有旧情,但在他背后操纵一切的‘新主’面前,这点旧情,微不足道!”
沈砚的脸色白了白,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他还是咬着牙,重重点头:“卑职……明白。”
“冷月。”雷震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的女子。
“卑职在。”
“你心思缜密,原则性强。此行,你需时刻警醒,不仅要查案,更要……看住他。”雷震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沈砚,“莫让他被旧情所惑,行差踏错。律法为重,真相为先,但保全自身,完成任务,亦是职责所在。”
冷月迎上雷震的目光,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动摇:“卑职谨记。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维护法纪,亦会……确保沈副使行事合规。”
沈砚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雷震似乎满意了,他重新坐回椅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时辰不早了。你们即刻回去准备,天亮之前,必须离京。一路北上,尽量避开官道驿站,伪装成普通商旅或游学士子。所需银两、通关文书、身份凭信,稍后会有人送至你们住处。”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沈砚与冷月躬身行礼,转身向殿门走去。就在沈砚的手即将触碰到门环时,雷震低沉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仿佛穿越漫长时光的苍凉:
“边关风急,人心险恶。你二人……务必活着回来。”
沈砚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用力握紧了拳。冷月则微微侧,对着雷震的方向,极轻地点了点头。
“吱呀——”
沉重的殿门再次开启,两人踏入依旧浓稠的夜色。殿内,雷震独自坐在昏黄的灯下,目光落在舆图“崇州”二字上,久久未动。良久,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弥漫着龙涎香与淡淡血气的空气里。
殿外,寒风凛冽。沈砚与冷月并肩走在漫长的宫道上,谁也没有先开口。怀中的密令与那封沉重的信,如同两块烙铁,烫贴着胸膛。前方,是风雪漫天的北境,是迷雾重重的崇州,是深不见底的阴谋,也是……或许能揭开过往伤痕与身世之谜的险途。
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线极淡的鱼肚白。
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深沉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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