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的伤口像被无数冰针反复穿刺,又麻又痛。那死士弩箭上的毒,阴寒刁钻,即便以我的体质和蛊母之力压制,也未能完全驱散,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血脉往肩胛骨里钻。秦诗雨撕心裂肺的那声“烬生——是你!!!”如同淬火的烙印,深深刻在昨夜那片燃烧的炼狱之上。秦明远死不瞑目的脸,冲天的火光,遍地的尸骸,还有怀中那块被烈焰燎得焦黑、边缘还带着火星余温的木牌…此刻正沉甸甸地揣在我怀里。
客栈房间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冷月依旧沉睡,气息微弱,眉宇间凝结的冰霜似乎又厚了一层,血玉簪的裂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狰狞。秦诗雨坐在冷月床边,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冰冷的玉雕。她没再流泪,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她一遍遍用湿冷的布巾擦拭着冷月额头的虚汗,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力。
赵延则像一只彻底被吓破胆的老鼠,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抱着他那枚青铜合卺杯,身体时不时神经质地抽搐一下。昨夜秦府的火光与隐约传来的惨嚎显然彻底摧毁了他最后一点安全感。他不敢看秦诗雨,更不敢看我,目光涣散地盯着地面,嘴里无声地蠕动着,不知在念叨些什么。陈锋守在他身边,脸色灰败,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眼神里充满了对前路的绝望。
窗外,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饱了墨汁。昨夜的暴雨虽然浇熄了秦府的大火,却没能洗净青州的阴霾。相反,一种更粘稠、更令人窒息的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死寂的街道上蔓延开来。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得近乎疯狂的敲门声打破了客栈死一般的寂静,伴随着店小二带着哭腔的嘶喊:“沈大人!秦小姐!不好了!城里…城里出大事了!快开门啊!”
我和秦诗雨对视一眼,她眼中寒光一闪。我起身开门,门外的店小二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慌什么!”我沉声喝道,声音带着内力,试图稳住他。
“死…死人了!好多!好多人!”店小二语无伦次,手指着窗外,“就…就在街口!王…王屠户!他…他早上还好好的卖肉…突然就…就那样了!还有…还有李记布庄的老板娘…也…也…”
“说清楚!怎样了?”秦诗雨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后,声音清冷如冰。
“就…就笑着!脸上…青灰青灰的!笑着…就倒下去…死了!”店小二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歇斯底里的惊恐,“跟…跟之前秦府…那个新娘子…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含笑僵毙…”秦诗雨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尸蚕毒…扩散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墓中守墓人笔记记载的、由尸蚕蛊母异动散逸邪气引的“含笑僵毙”…竟然在青州城里爆了!
“带路!”我一把推开店小二,大步冲出客栈。秦诗雨紧随其后,甚至顾不上回头看一眼角落里的赵延。陈锋立刻紧张地将赵延护得更紧。
街道上,死寂得可怕。往日还算热闹的街市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从门缝里透出几双惊恐窥探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阴冷甜腥味——与新娘柳如烟房中残留的气息、镜湖墓穴深处的味道如出一辙!只是更加稀薄,却无处不在,如同无形的毒瘴笼罩着整个青州城!
街口,已经围拢了一小圈人,但都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地上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是膀大腰圆的王屠户,他倒在自己的肉摊旁,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剁骨刀。另一具是布庄的李氏,倒在自家店门口,手里抓着一匹散落的粗布。
两人的死状,与店小二的描述分毫不差!脸上凝固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混合着极度欢愉和茫然的僵硬笑容,皮肤呈现出令人作呕的青灰色,如同放置多日的尸体!更骇人的是,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尤其是脖颈和手背处,隐隐能看到皮下有极其细微的黑色丝线在缓缓蠕动,如同活物!
“尸蚕…是尸蚕蛊毒!”一个头花白、曾在悬壶谷做过几年学徒的老郎中被人推搡着上前查看,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连连后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是蛊毒入体!蚀心烂肺!无药可救!这…这跟当年悬壶谷秘档里记载的…一模一样!是瘟疫!尸蚕瘟疫啊!”
“瘟疫?!”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围观众人压抑到极致的恐惧!
“天杀的!是秦家!肯定是守墓秦家招惹了地下的邪祟!报应啊!报应落到我们头上了!”一个妇人尖声哭嚎起来。
“官府呢?!六扇门的大人呢?!快救救我们啊!”更多的人开始哭喊、推搡,恐慌如同潮水般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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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镜湖!源头肯定是镜湖!”老郎中指着城郊方向,声音带着绝望的肯定,“那水…那水不能喝了!地下…地下肯定被那邪毒污染了!”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一阵骚动和哭喊。只见几个穿着衙役服色的人,正用白布捂着口鼻,惊恐地抬着一具同样面带诡异笑容、皮肤青灰的尸体匆匆走过!看方向,正是去往府衙!
恐慌彻底失控了!
“官府也死人了!完了!全完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炸开!哭喊声、尖叫声、推搡踩踏声混作一团!有人疯了一样冲回家,有人则像无头苍蝇般乱撞,整个青州城,瞬间陷入了末日般的混乱!
“必须立刻封锁镜湖!控制水源!”秦诗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切,“否则…整个青州,将成为人间地狱!”
我看着眼前这如同炼狱的景象,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嚎,胸中怒火与寒意交织。烬生!又是烬生!血洗秦府夺走祖牌还不够,还要用这灭绝人性的尸蚕毒疫,将整个青州拖入深渊!他到底想干什么?!
“去府衙!”我当机立断,声音冰冷如铁,“找那个缩头乌龟刺史!现在,他躲不掉了!”
府衙门前,景象更加触目惊心。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愤怒的潮水,冲击着紧闭的府衙大门和勉强维持秩序的衙役防线。哭喊、咒骂、哀求声震耳欲聋。
“开门!狗官出来!”
“给我们解药!不然大家一起死!”
“镜湖!把镜湖填了!烧了!”
“都是秦家造的孽!秦家人死绝了吗?!”
“六扇门!六扇门的大人在哪里?!你们管不管?!”
愤怒的矛头指向了秦家,指向了官府的无能,也指向了我们六扇门。
我和秦诗雨的到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泼了一瓢冷水。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无数道混杂着绝望、愤怒、希冀和疯狂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齐刷刷地射向我们!
“是沈大人!六扇门的沈大人!”有人认出了我。
“沈大人救命啊!”哭喊声再次爆,无数人朝着我们涌来!
“还有秦家小姐!她也是秦家人!找她!秦家惹的祸,秦家人偿命!”更有失去理智的人,将怨毒的矛头直指秦诗雨!
几个状若疯狂的汉子红着眼睛,挥舞着拳头朝秦诗雨扑来:“妖女!还我家人命来!”
“放肆!”我厉喝一声,身形一晃挡在秦诗雨身前。虽未拔刀,但周身瞬间爆的冰冷煞气和昨夜血战残留的血腥味,让那几个冲在最前的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硬生生刹住了脚步,脸上露出惊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