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屹森后背被泪水晕湿的衬衫又被林月疏的体温捂干。
二人沉默地走在山间小路,漆黑的天际隐隐泛起一圈鱼肚白。
林月疏双手紧紧扣着霍屹森的肩膀,脸蛋埋在他颈间,无神的双眼似乎被心里不断冒出的问题抓住了思绪。
良久,他抬了抬眼,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问:
“你一直背着我,累不累啊……”
以为霍屹森会说不累,然后再多加安慰。
但霍屹森:“累,可以换你背我么。”
林月疏:……
脑子里幽幽冒出屎壳郎托着比自己身体大十倍的粪球。
“噗嗤——”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声音落地的瞬间,他明显察觉到身下霍屹森的身体向外放松了些。
霍屹森侧过脸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你笑了就好了。”
林月疏不自觉收拢双臂,将霍屹森的肩膀牢牢圈住。
原来只要他开心,他也会开心。
*
翌日,医院里。
林月疏只受了点皮外伤,还是被安排强行住院。
小镇医院条件不好,热水经常断供,霍屹森便不厌其烦一壶壶给他烧,兑了凉水给他擦身体。
“江恪怎么样了。”林月疏问。
“医生说断了两根肋骨,有几处皮外伤,先住院治疗。”
“邵承言呢。”
“不知道,可能死了。”
林月疏没忍住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警方接到报警后,已经连夜奔袭溪安侗寨,他们过去后,见寨民们仿佛即将天降刑罚,一个个正紧锣密鼓地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警察无语,只能申请大队支援,把企图逃跑的寨民一个个堵回来,接受反封建反迷信社会主义教育。
这个时候,一通神秘电话打到节目组,一道苍老的女声声称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许美惠。
节目组也顾不得还在医院的林月疏,火速前往和许美惠的约见地点。
年逾古稀的老人对整件事的诉述,也印证了节目组当时的猜想。
当年,刚十九岁留洋归来的许美惠和家里人搬迁江南做生意,途经溪安侗寨,遇到山匪劫路,父母和家中丫鬟小厮均不幸丧命,只有她遭山匪垂涎,打算留作压寨夫人。
幸而得到赵建英相助,赵建英带了一帮寨民把她救回来,她的确对这神勇不凡的汉子产生一丝好感。
她满心欢喜希望说通赵建英随她一道前往大城市安家立业,可后来才发现,事实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样。
溪安侗寨从很久前就一直供奉名为“九天神母”的邪祟,除了其面容诡异恶心,所为的神道也尽是血腥,村子每年都会供奉给神母童男童女,这些人俨然已经疯了,连自己的亲儿也能狠心手刃。
寨子突遭瘟疫,许美惠那时就产生了逃跑的念头,可当时寨子的族长坚称,她是寨民救回来的,好端端的外族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所以她一定是神母钦定的献祭品,只要能讨得神母欢心,瘟疫便会不破自散。
所有人日夜看守许美惠,她逃无可逃,只能暂时假意投诚,获取对方信任后,说动赵建英帮忙寄出书信给她远在江南的亲戚。
赵建英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许美惠每封书信他都要严查,索性许美惠只能将求救信号藏在诗词里,祈祷亲戚可以发现端倪。
可到最后,这些贴好邮票的书信最终没能抵达故人之手。
中间,有从英国而来的探险家偶然路过这村子,许美惠便主动与其用英文交流,深知他双拳难敌众手,只能让他帮忙拍下照片寄给亲戚,亲戚如果能发现照片中她表情的不自然,一定会想办法来就她。
可许美惠没想到,一觉醒来后,看到的却是英国人的尸体。
寨民们叫嚣他冒犯了神母,只能以死谢罪。
许美惠彻底绝望了,可她不愿意放弃,距离所谓的“祭祀仪式”还有几周,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或许是她的坚持引得天来帮忙,一场洪水袭来,将寨子变成一片汪洋大海。
许美惠拼命地游,几次要被洪水吞没,对未来的期冀驱使她爆发了常人难有的力量,她抓住水面漂浮的竹板,顺着水流没有目的地漂,最后竟真让她漂出这恐怖的寨子。
洪水褪去,她几乎折腾个半死,身娇体弱的她何时遭过这种罪,但眼下顾不得顾影自怜,淌过遍地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大山之外跑去。
七十多岁的许美惠说到这里,浑浊的眼睛潸然泪下。
“后来我跑到山下的村子,我不敢和那里人诉苦,我怕他们同仇敌忾把我送回去,只能过着和野狗抢食的日子,哪怕再狼狈也要活下去。”
罗导眼含热泪,不住点头。
太强了,简直是未来战士,换做他一身强体壮大男人,都够呛能在天灾人祸面前活下来。
“我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乞丐,一路讨饭一路走,幸而在国道上遇到了我现在的先生,他把我救回去,给了我饭吃,帮我安排工作,我才能有今天。”